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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坐起来睁开眼,拉开床边的灯绳,昏暗的灯光下,林钦眼看着一个男人正悄悄的翻着他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他的钱包。

    “草你妈!你给我放下!”

    敢住这种地方,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把藏在枕头下面的甩棍掏出来,照着这个男人的后背就使劲抽了一棍子,似乎男人的身体也很虚弱,直接被林钦砸趴在,躺在地上直哼哼。

    拽下了男人的帽子,是个光头,明显是接受过化疗,背对着林钦看不清面容,林钦没有一点怜悯,这段日子他见的病人太多了,连他自己都是病人,大家都快死了,谁还他妈惯着谁?

    摸了摸男人的兜,拽出大概五百块钱,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钱包,对上了数,重新放回钱包里,又检查了一下包,没丢其他东西,他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男人身上。

    “偷我钱是吧?怎么进来的!”

    拎着这人的衣领,使劲给了他一耳光,他被打的抱着头,却一声不吭,任凭林钦继续打他。

    但随后,林钦就下不去手了,台灯的光亮下,他发现这个被他打的鼻子冒血的人,从面相上来看,也就是二十岁左右。

    “滚!”

    门外站着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都出来看热闹,林钦踢了男孩一脚,这男孩仍一句话不说,似乎对林钦只是打了他两下就放过了他有些意外,抿了一下嘴唇,对林钦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进了林钦隔壁的隔壁房间。

    .......

    第二天一早,林钦端着盆把门锁好,去了公共卫生间洗漱,忍受着刺鼻的气味,小心翼翼的刷着牙,贴近满是牙膏斑点的镜子,仔细看了看已经泛黄的眼角,吐出一口牙膏沫子,牙刷在牙缸中快速搅动,然后倒掉,一扭头,却发现那个男孩就站在自己身后,似乎被林钦吓了一跳,向后撤了一步。

    林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裤兜,里面并没有揣钱,才面色奇怪的转身离开,刚想打开房门,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尖叫。

    “啊!!!老沈太太死了!!!”

    一听有人死了,猫在房间里等死的人全都走出了房间,带着口罩朝着老沈太太的房间走去,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房门打开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

    她长着大嘴,眼睛也没闭上,表情十分痛苦,身上没有盖被,穿着破旧的衬衣衬裤,呈一个大字型,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临死前所经历的绝望,这让很多心软的人都不再忍心看下去。

    旅店的老板,也就是那个老头,身上挎着一个绿色的单肩军包,上面还带着锃亮的五色五角星,手上拎着一个香炉和一个盆,缓缓的走上二楼。

    “属鸡属马的回屋!不许看!让开,我进去。”

    拉过书桌前的板凳,把香炉放在上面,从包里掏出塑料布包着的香,放在凳子上,把盆放在香炉后面,再次从包里掏出两根冥蜡,点燃后放在香炉两侧,接着用蜡烛把香点燃,插在香炉里。

    打开窗户,让空气清新一点,老头再次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白纸钱,朝天上一扔,随后散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掏出兜里的随身听,换了张磁带,按下了按钮放在书桌上,响起了不大的哀乐声响。

    “小郭,把楼下的菜拿上来摆上,还有我屋柜子里的纸钱和寿衣,都拿上来,剩下四十岁往下的,九月份之前生日的人,把孝带系上,守灵,少烧点纸,累了就换人,那个昨天来的高个儿,二十七岁三月份生的是吧,你给老太太穿寿衣。”

    “我.......”

    “别废话,你不做,你想你死的时候连寿衣都没人帮你穿吗?都是快死的人,没让你拿钱,就帮衬一把,你不愿意,我把钱退给你,你搬走。”

    听到这话,林钦还能说什么,默不作声的等到那个叫小郭的人把孝带拿来,尾部还系着红绳,代表着这是孙子辈的孝带,儿子辈是尾部是不栓红绳的。

    拿起藏蓝色的寿衣,林钦咽了口吐沫,看了一眼老头,胆战心惊的给老太太穿上,这是他第一次干这事儿,说实话挺害怕的。

    当把老太太的帽子带好之后,就看到老头拿着一张黄纸,带着老花镜眯着眼睛念着上面的字,大声朗读着。

    “沈秀梅!川省度江堰人氏!于二零一六年九月十七日离世!享年七十三岁!生前交于我车费两千八百元!冥纸酒菜二百元!答送亲友五百元!认干亲二百元!共计三千七百元!定花在沈秀梅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乡,路边野鬼不得干扰!否则折了阴德,祸及家人与我王树才无关!干亲磕头!给沈氏老太送行!”

    念完之后,老头把这张纸扔进火盆中,昨晚被打林钦打的小子,拉着林钦的胳膊,给他拽了过来,总共三个女人,四个男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伴随着哀乐,年纪最大的男人点燃了纸钱,扔进火盆中,看着纸钱迅速转黑,化成一团灰烬。

    “你们.......一直这么做?”

    其他四十岁往上的人走过来给沈老太太鞠躬,或者磕头,等全部完事了之后,林钦才贴在昨晚揍的小子身边问了一嘴。

    “嗯......感觉自己不行了,就给老头钱,可以给你拉回家,也可以帮你入土,他不会私藏,都用在你身上。”

    看着这帮人,又想想自己,林钦忽然感觉十分可笑,死在他乡,连丧事都得自己安排,身边没有亲属,就找住在一家旅店的病友冒充,一辈子就这么落幕,这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哥们,你烧会,我不行了,我肝癌,疼的厉害。”

    烧纸的男人把木棍递给林钦,一脑袋的汗,脸色十分苍白,林钦没有拒绝,接过木棍跪在火盆前,把一张张纸钱扔在火盆中。

    老太太在旅店的丧事并没有办多久,晚上天色刚暗,一个老旧的五菱宏光就开到了旅店门口,黑色的裹尸布给老太太捆上,放进了已经拆掉了座椅的后排,接过老头的钱,这个四五十岁拉尸体的人就开车走了。

    “老太太挺大方,二百块给亲属的,你们七个分了,都回去歇会,七点下来开饭,老太太答谢你们的,不来不行。”

    一帮人点点头,回到房间休息了一会,林钦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感觉很乱,他感觉......似乎得了病,他见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不是阳光灿烂,而是变得冰冷充满腐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躺在这儿,也要找人认干亲,让这帮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给自己披麻戴孝。

    七点了,林钦下楼,门口摆放着两桌饭菜,五百块钱两桌,自己做的话,伙食真就不错了,属鸡属马的这顿吃不上,他们七个“儿子孙子”跟王老头坐在一桌,因为林钦是新来的,所以还得重新自我介绍一个,也让林钦认识了这帮病友。

    “二毛,昨晚你去林钦屋里了?”

    王老头问了那个被林钦揍了的孩子,让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但也点头承认了。

    “这回认识了,就别干了,偷谁的,也不能偷有病的,何况是一家人,你也是刚来,我就不说你了,给林钦道歉,他昨晚就算打死你,你死也就死了,顶多跟沈老太太一起拉走,没人管你。”

    “林哥对不起,我错了,谢谢你昨天把我放了,我其实就是想拿点现金,银行卡,电脑我都不动,但拿了就是拿了,我错了,给你磕头了。”

    这孩子起身推开塑料凳,跪在林钦的身前给林钦磕了三个头,林钦本来想起身阻止,但被王老头拉住了。

    “偷病人钱死了也要遭雷劈的,给你磕头道歉你受得起,但是以后你也就别在计较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来,能喝酒的举杯,不行的吃完就回去躺着。”

    林钦抿了一口啤酒,看着这帮虽然还很陌生,但不自觉就感觉亲切的人,发自内心的笑了,自从父母死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归属感,所以他才会那么放纵,只是为了找回那份归属感,但浪荡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找到。

    可笑又可悲的是他现在找到了,像是掉进了死人堆里,一帮快死的人,给了他家的感觉。

    “我看咱俩谁先死,先死的是爹!我要是死得比你早,你就得给我戴孝磕头,叫我一声爹!你敢不敢?”

    “艹!谁怕谁啊!谁先死谁是爹对吧?我特么现在就撞死在这儿,行吗乖儿子?哈哈哈。”

    隔壁桌的人开启了玩笑,俩男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也不分老幼尊卑,开着混蛋玩笑。

    “我说......你昨天想拿钱干嘛?”

    “林哥你还不满意吗?那我再给你磕三个......”

    “停停停,我不是还记仇,我不是那样的人,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难处。”

    二毛有些扭捏的看了林钦一眼,抿了抿嘴唇,才像蚊子大小的声音说出来。

    “我想......买个假发,再去拍遗照,我这相片太丑了,想拍的帅一点,我十五岁的照片......看着跟猴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你今年多大?”

    “今年十八.......”

    “啊......换张照片啊,五百够吗?哥给你出了,这小伙儿,不打扮的帅点可惜了。”

    林钦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十八岁就开始给自己准备遗照,这他吗是什么日子啊!他才十八啊!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才落的现在这个下场?

    他二十七岁就自怨自艾,恨老天爷让自己得了白血病,可这孩子呢?才刚成年,连外面的花花世界都没见过,就在发霉的地方等死了,偷钱被人打成这样都不吭一声,只是为了遗照能拍的帅一点.......真的,林钦现在都想给二毛磕个头,或许昨晚那五百多块钱,让他拿了就拿了。

    掏出五百塞进他的口袋,这孩子现在却不好意思接了,连忙拿出来还给林钦。

    “林哥这钱我不能要,我真错了,昨晚没忍住,现在想开了其实无所谓了,死了就什么都看不着了,还要遗照干嘛啊。”

    “二毛!听着,拿着!帅是他吗一辈子的事儿!你哥我就这样,我就在乎我这张脸!你也跟我学学,拿着!”

    原本热闹的气氛突然安静了,这是他们见过的唯一一个身患绝症还给别人钱的人,林钦在他们看来.......很特别。

    “对!二毛拿着!帅是他吗一辈子的事儿!钱够吗?你郭哥也没多少钱,顶多给你拿一百。”

    “姨也给你拿一百,打扮漂漂亮亮的!拿着!”

    “还有我!拿着买身漂亮衣裳!咱们岁数大了,穿寿衣挺好,你这小年轻穿的时尚点!”

    “我也一样.......”

    场面挺感人的,至少不管是别人打动自己,还是自己打动自己,所有人都哭了,没人懂得他们心里有多绝望,但是咱们得他妈自己向阳啊!

    .......

    “我真受不了了!不行了,有没有手纸?哥们给我来两张,我特么......我太难受了我!我就不该来这场首映礼!”

    “谁说不是呢!关键我他妈还是来工作的,我不想看都不行,我真是.......造了孽了!我还不如跟主编说,去《花田喜事2020》首映礼呢,哎我艹难受死我了。”

    别说别人了,就电影主创这帮人都哭的跟着孙子似的,王臻嚎啕大哭,没有了一点形象,就连庄羽自己看了都在抹眼泪。

    陆泽拿纸巾擦了擦眼睛,他真的没有想到这部电影会剪辑成这样,两位导演在剧组的争吵丝毫没有影响到作品的质量,反而两者把各自的优秀之处做了结合,使作品有了庄羽一直强调的思想与灵魂,也充斥着郭明德式剪辑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部电影里每个人的发挥都太好了,二毛这个生活中只有十六岁,因为在上学没有到场的孩子真的是十分有灵性,比新闻鼓吹的那些小孩子都强的太多。

    于是,在全场所有人都泪奔的情况下,故事继续......

    .......

    之后的几天,二毛跟林钦的关系也走的近了很多,这孩子经常跑到林钦的房间,在林钦休息的时候拿他的电脑玩单机游戏,偶尔林钦也会掏出点钱,给这孩子买点好吃的解解馋,但总体上,他还是在攒钱,争取凑够骨髓移植的钱,以及等待有能跟自己配对的骨髓出现。

    “林哥......你看好看吗?”

    这天二毛敲了敲门,林钦打开后愣了一下,才开怀大笑,二毛原本光秃秃的脑袋上长头发了,而且发型还挺帅,伸手摸了摸,跟真的似的,而且拎着好几个袋子,里面装着衣服,看样是去大采购了一番。

    “真不错啊这假发,在哪儿买的,我也做化疗呢,等我没了头发我也买一顶。”

    “就在二道街那边的公交站往西走不远,一百五十块钱,可好了!对了林哥,你看看我这衣服行吗?外套八十,背心三十,裤子一百,这鞋,我可喜欢了,八十块钱,还有这个......你看照的行吗?”

    一个包着黑布的方框递到林钦手里,林钦打开一看,明显有P图的痕迹,比现实中的二毛都要帅多了,这孩子也是真能闹,给自己的遗照P图也是没谁了。

    但高兴就好.......遗照就算顶着个爆炸头都行,只要高兴就好。

    “看你乐的,你玩游戏吗?不玩我把电脑关了。”

    “打会......打会......”

    这小子笑笑,坐在电脑前面,林钦笑着摇摇头,推门准备上趟厕所,最近他开始便血了,病情朝着越来越严重的方向发展,但他仍坚信自己能活下去,心态很乐观。

    尿完尿出来,还没提好裤子,突然就是一愣,然后赶紧把裤子穿好,跟眼前这人点点头。

    这人他从来没见过,估计是今天刚来的,至于为什么林钦会愣住,因为这女人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能在这种地方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估计谁都会愣住。

    她看了林钦一眼,也点头回应了林钦,然后使劲拧着钥匙,却怎么都打不开门,一时间有些苦恼,掀了一下额头的长发,或许是现在身边秃头太多,林钦开始注意起了身边人的头发,这女人的头发是真的。

    “我帮你吧。”

    好巧不巧,她就住在沈老太太的房间,林钦知道这门是怎么回事,拽着门把手使劲一拉,然后转动钥匙,踹了门一脚,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谢谢......”

    “没事,住进这里,都是一家人了,我叫林钦,住217,有事儿叫我。”

    你说林钦现在就不好色了吗?显然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喜欢睡姑娘的爱好就算得了绝症也依然改不掉。

    再加上他瘦的脱了相,脸色也十分不健康,但底子在这儿,帅还是帅的,收拾的也算干净,姑娘也讨厌不起来。

    她点点头,客气的回应了一句:“我叫沈梦熙,很高兴认识你。”

    “那回见,回见。”

    今天的日头不错,天气不冷不热的,林钦打算晒晒太阳,来到楼下跟王老头坐在门口下起了象棋。

    “哎?王爷,今天刚住进来那女的......什么病啊?”

    老王头手里拿着棋子儿,从中间抽出来一个,盖在最上面,弄出啪啪的声响,弹了弹老汉烟的烟灰,对林钦乐了一声。

    “胃癌,目前还算轻的,也是个遭罪的病哦,我说你都要死的人了,你还惦记着女人呢?把病治好,往后想干什么不行?再说了,人家可是结了婚的,你可不能这么做事。”

    “呵,结婚?她老公呢?真有意思,她有老公她能住这儿?她老公也不露面就让她自己过来?真逗,成了医院常客之后,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遇到这样的损种,也算她倒霉。”

    “你看病还看出人生道理来了?咱们明白这个道理是明白,但是她结了婚你就不能这么做,这是人的品行问题。”

    “算了吧你,我没病那会,见多了夫妻生活不和谐,女的出来喝酒玩、耍的,现在这时代,说白了夫妻之间那一纸婚约根本限制不住。”

    “那你也不能对别人的媳妇有非分之想.......”

    “哎!王爷你可别诬赖我,我可没睡过别人老婆,我还怕被人家老公找上门来砍我呢,我胆小,惜命......周哥,什么事儿?”

    有了归属感后,他也变的开朗了很多,重新变的不羁,像是没有病时一样,正跟老王头侃大山的时候,却见到沈老太太死的时候,跟老赵抬杠说谁先死谁是爹的老周走了过来。

    “王爷,赵哥......不行了,他说他今晚就得走,就托我给你送钱,把他送回何南老家,两千块钱的车费,一百的冥纸菜钱,二百的答谢钱,二百的干亲钱......他托我跟你们说一声,他没钱了,临到死也没请你们吃顿好的,对不......对不住你们。”

    老王头接过老周的钱,吐出口烟,把烟头扔地上踩灭,棋子儿往棋盘上一扔。

    “那我就先准备去。”

    林钦也沉默着起身,帮忙叠起了元宝,又有一位家里人要走了,多叠点,好在路上花。

    上次沈老太太走的突然,昨天神智还清醒,第二天一早人家给她送饭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凉了。

    这次老赵有了预感说自己今晚要死,那么大伙儿也想陪着他,送他最后一程。

    “老赵,这回你是当爹了,也行,你比我大十二岁,好歹也大了点,叫你一声爹也不吃亏,你说.......你真王八蛋,这才几天的光景啊。”

    老周跟老赵原本就是一个病房的病友,两人结伴到了平安旅店,感情可以说是十分深厚,见到他这样,怎么可能不会心酸。

    “嗯.......嗯.......”

    老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侧身躺在床上哼哼,大伙还能起身的都等在门口看着,听着两人开玩笑,笑中带泪,跟着附和。

    “穿衣服吧......”

    晚上八点多,原本只能哼哼的老赵却吐字清晰的说了这句话,大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老周起身把柜子里的寿衣拿出来,安静的给他穿上。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眼睛都要睁不开的人坐起来让别人给他穿上寿衣,这种场景确实有些渗人,尤其是对新来的人来说。

    沈梦熙自然是跟还算认识的林钦站在一起,有些不敢往里面看,害怕的拽住了林钦的衣服。

    “给,把孝带系上吧。”

    “啊?我......我不会,我没系过这东西。”

    “脑袋过来,我给你系。”

    她懵懂的带上白布,林钦再往里一看,老赵已经穿好了寿衣,被人扶着躺在床上,然后本来就是半睁着的眼睛开始逐渐闭合......

    “属牛属狗的转过去!除了老周,三十岁往下的进来。”

    林钦拉着一脸害怕的沈梦熙,二毛跟在身后,三十岁往下的就他们三个了,哀乐响起的一刹那,哭声就传了出来。

    “你赢了!你是我爹!儿子给你磕头了!西方大路!一路走好!”

    “赵峰海!何南省周口人氏!于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九日离世!享年四十四岁!生前交于我车费两千元!冥纸酒菜一百元!答送亲友二百元!认干亲二百元!共计两千五百元!定花在赵峰海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乡,路边野鬼不得干扰!否则折了阴德,祸及家人与我王树才无关!干亲磕头!给赵峰海送行!”

    老赵上路的时辰要比沈老太太早的多,半个小时后,司机就到了,大家把老赵送到车上,折腾这么久,遭了这么大的罪,如今他也能回家了。

    一段感情的开始,起因必然是一方贪图另外一方的身体,如果两人互相没有欲·望,哪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开始。

    林钦就是这样,已经觉察到了沈梦熙的恐惧,但因为她是胃癌患者,林钦也不敢给她夹菜,语言安慰......这种事用语言安慰能起到作用就有鬼了。

    但最终她还是怕的哭了,再怎么说也才二十五岁,今天见到老赵离世,再联想一下自己的病情,她能不害怕吗?

    新来的人害怕很正常,林钦的表现是异类,沈梦熙这种才是正常,因为老赵的人缘不错,也是因为沈梦熙哭的太过伤心,大家也没了再吃饭的心思,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刷着白血病病友群,这群里的人林钦在现实中都没见过,大家打招呼也跟普通的群不太一样,普通人在群里都是说“早”,而这帮人早上聊天的时候,都在说......

    “我还活着。”

    群里已经五百多人了,曾经的话痨却成了“潜水怪”的人足足上百位,甚至连群主都换了三个,伊马替尼的副作用又上来了,看了一眼还在玩游戏的二毛,招呼他赶紧回去休息,很快他也沉沉睡去。

    后来沈梦熙跟林钦和二毛走的很近,因为三人年纪都没到三十岁,还算能聊得来,尤其是跟林钦,两人年纪只差了两岁,基本不存在代沟。

    经常性的三人会来到林钦的屋子斗地主,或者一起看蹭医院WIFI下载的枪版电影,甚至林钦和她的化疗时间排到一起过,两人结伴做化疗,一起住院,一起脱发,一起呕吐,有了这份陪伴,让难熬的化疗过程也轻松了许多。

    相视着对方光秃秃的脑袋,也会互相嘲笑,两人没了头发,男的其实也不算太帅,女的也不算太漂亮了。

    只是等到出院时......又有一位住客与世长辞,没见到她最后一眼,林钦还是挺遗憾的。

    直到.......

    “一个四,我出完了。”

    “二毛你倒是管他啊,垫个七他就出不去了,这把我牌特别好,你垫一下我肯定能出.....去......二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二毛跟沈梦熙的感情也很好,毕竟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对于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抱有母爱,看到他的脸色特别难看,心就猛的悬了起来。

    “我难受......我.......呕!”

    二毛一翻身就开始呕吐,林钦和沈梦熙赶紧起身,看到地上是他吐了一大滩血后,立刻慌了神。

    “去医院啊!快点!!还有他妈能动弹的没!!!二毛犯病了!!”

    一行人火速把二毛送进了医院,这一帮化疗化到秃头的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也因为大家的身体都不好的原因,林钦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只留下了死活不愿意走的沈梦熙和他在手术前等待。

    从送二毛到医院的路上,沈梦熙就不停的流泪,眼泪怎么都擦不完,林钦坐在椅子上,同样面沉如水。

    他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就是比想象中来的提前了很多,二毛一个不愿意拖累父母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孩子他有什么钱治病啊!

    “毛胜军的家属在哪?”

    “在这儿!大夫,请问他怎么样了?”

    “你是.......”

    “我是他哥。”

    “直系亲属吗?”

    林钦呆住了,紧握着的手无力的垂下,只好撒了个不是谎言的谎言:“他没有父母,跟我相依为命长大的。”

    “直肠癌晚期,保守治疗吧,我不建议继续做手术了,没有直系亲属签字,你们签字也没有法律效应。”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别动手术了,做手术容易死在手术台上,沈梦熙和林钦都听明白了,脸色开始变的苍白。

    林钦咧了咧嘴,想说点什么不要放弃治疗二毛的话,可最后,他只是点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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