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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好像七嘴八舌地纷表意见,其实在这瞬间凑合的言语之中,有攻有守,有硬有软,正如他们合力出手一般,大是变幻无方。

    但他们事先可没有排练过言语之阵,只不过各人凭着老练的人生经验与机智,迅即把李玉真不惜一死的用心,以及她们对万里飞猿为祸人间的不满指责,都明明白白地表示出来。

    万里飞猿注意到他与李玉真之间的无形墙壁,威力坚凝强大如故。

    每个人开口说话之时,竟没有丝毫减弱或是吃力的现象。

    可见得这五大高手数十载修为之功,实是深厚无比。

    他刚才的雷霆一击,虽是把五大高手都震退了一步,但他们的强韧坚厚却大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暗增警惕之心。忖道:“原来二十五年后的今日,他们的功力仍是有进无退。”

    他瞧也不瞧林虚舟,绿睛一眨冷冷注视着李玉真,道:“你真敢反过来帮我对付他们?”

    阮云台一直不作声,这刻却心头一震,立刻说道:“李真人,你回答他这句话之前,最好让他有机会先回答林老真人。”

    李玉真微微一笑,道:“可是我的回答早已决定,不管他态度如何,我总是一样不变。

    所以他回答与否并无分别啊。”

    她坚定的信念,使得她在温柔飘逸中,无意地流露出傲视一切,包括死亡在内的豪气。

    登时令人感到仙凡之别,原来在此。

    阮云台显然大是气馁,微露沮丧之色,道:“是的,飞猿兄回答与否,并无分别。”

    好几个人都不服气,方想驳斥,但万里飞猿开腔得最快,道:“难道我发誓说,纵是你献出性命,我仍然我行我素。李真人,你听了这等千真万确的答案,仍然不改变作的决定么?”

    他的目光转到阮云台面上,又道:“我瞧这里面大有分别吧?”阮云台毫不迟疑地摇摇头,道:“没有分别!”

    万里飞猿全身长毛直竖,怒吼一声,道:“好,我倒要瞧瞧是真是假”

    但他的话声突然中断,冷森森地望住阮云台,态度霎时变得十分冷静。

    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哼,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绝不中你的好计。你想哄我在一怒之下向李真人言道,纵然她死在我手下,仍然不能消解我心头之根,这么一来,李真人只好不做白白送死之事了!”

    他在暴怒中忽然变得如此冷静,又能把事理分析得如此入微,充分表现出他多疑狡诈的一面。

    这时连包啸风,陆天行等经验老到之人,也认为阮云台很难自圆其说,因此禁不住暗暗替他发愁。

    他们都相信阮云台的确是施展计谋,诱使猿人一怒之下对李玉真表示绝对不被感化,于是迫使李玉真回心转意。

    却不料那猿人看似暴戾,但并不愚蠢。

    “飞猿兄,你的疑心实在该当,不过,阮某却有足够的理由,使你相信我的话乃是出自肺腑,并非使计谋手段。”

    他侃侃言来,大有光明磊落之意,可见得他绝不是胡乱搪塞。众人大感兴趣,都凝神聆听。

    “阮某深知李真人道行极深,胸襟恬淡无比,对这百丈红尘早已看破,生死荣辱全都不放在心上。这是指她的为人修养而言。至于今夜的公案,李真人的决定只是求之在己,但教此心能安,深信此举没有做错,便足够了。说到飞猿兄能不能因她这一举而幡然了悟,能不能去恶从善,那是你自己的事。简言之,李真人不惜一死之举,绝不能像做买卖一股开价钱谈条件。所以,她不须飞猿兄有任何保证或诺言。”

    对于李玉真的真正态度,这番话已剖析得十分明白。

    李玉真绽现一抹诚恳的微笑,那清雅绝俗的丰神,实是教人梦寐难忘。

    昆仑陆天行长长叹息一声,道:“阮先生说得甚是,想我辈相交了将近一甲子之久,但天下之间,只有阮先生你才是李真人的知己。”

    言语口气之中,羡慕感慨兼而有之。不管是男性是女性,对于像李玉真这等清雅疑仙的人品,谁不想做她的知己?陆天行虽是名满天下,年逾七旬,可是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很自然,仿佛是理所当然之事。

    万里飞猿定睛注视着李玉真,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般。

    阮云台忖道:“这厮从我们对她敬慕推崇的言谈中,现下才真正感到她不仅是武功超卓,更不是庸俗脂粉那等女流之辈。他用新的眼光对她加以评估,此举对李真人大是有利。”

    他那聪明绝世的脑筋电急转动,希望找寻出一个妥善的方法,既可使李玉真不必丧生,同时又拯救众人脱离危机。

    要知道这万里飞猿的一身功力,只不过稍露锋芒,便已可测知他已尽得婆罗战主的真传,就算火候方面与昔年的婆罗战主还差一线,但显然已足以做同归于尽的灾祸。

    这只是指李玉真不能联手布阵的情况而言。

    如若没有李玉真的仓碎之变,以他们七大高手联手之威,情形自然是乐观得多了!

    当今之计,唯有尽力加强她的丰神、气质等特点,使猿人深受影响,全然不把她当作女性看待。换言之,猿人内心中对女性的仇视,对李玉真却不适用。

    阮云台的策略这一决定,便付诸实施。

    当下朗声说道:“李真人,看来你的决心谁也无法动摇,阮某人度德量力,也不敢妄图拦阻。”

    “你最好别拦阻我。”李玉真又微微一笑。

    笑容中透出坚定不拔的味道。

    “但李真人当必知道,一旦你单身孤剑与飞猿兄斗上,那时候自然须得分出生死胜败。”

    “当然啦,难道还有别的结局不成?”

    “以阮某看来,只怕不易有和气收场的结局,既然结局定必如此,阮某可就要斗胆请教几个问题。这些问题若非碰上今日的场面,阮某大概只好永远埋在心中,绝对不敢出口叩询。”

    “你问吧;已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对不?”

    他们对答之中,已明显地透露两种观点,一是李玉真自己认为一旦出手拼斗,势难生还。

    另一种观点是阮云台,他也全不看好李玉真,言语之中,无不隐含着她定必落败丧生的看法。

    阮云台环顾众人一眼,只见在场之人,包括猿人在内,无不聚精会神地聆听,当下轻咳一声,清清喉咙,才道:“李真人,你修持多年,道行深厚,只不知心中还有没有男女界线?”

    李玉真恬柔地道:“没有。”

    阮云台立刻问道:“从几时起你才泯消了男女的界线?”

    李玉真道:“啊,很久很久了,当我十八岁之时,虽是已经皈依三清,看破红尘,可是心中犹有妄念,同时也屡受形形色色的男人骚扰。于是我退人深山,结庐修道,十年之间,仍被心魔所苦,直到有一天,忽然大悟,从此以后,心中再无男女之分,我也回到人间,修积善功。”

    阮云台道:“屈指算为,李真人神游物外,不受形骸之累,至今已有四十多年了。”

    她点点头,没有回答。

    “那么想区区放肆再请教一件事,敢问李真人,你至今仍然是处子之身是也不是?”

    他的问题越出越奇,人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李玉真徐徐道:“是的。”

    她简简单单作答,竟不反问阮云台为何有此一问。

    但在猿人心中,却暗暗发生了巨大的作用。

    因为在他们对答之中,归纳起来有下面几个印象:第一,在武功方面来说,李玉真或阮云台,都老早认为难有取胜之机。

    第二,她心中既无男女之分,也就是不把自己当作女人看待。这样旁人也无须强把她视为女人。

    第三,她迄今犹属处子,便与男人全无一丝瓜葛。

    世上一切男女的恩怨爱根,与她毫不相干。

    这些印象所造成的作用是:“猿人对女性的仇恨,扯不到她头上。”

    同样地,纵然杀死了她,亦与化解对女性的仇恨无关!

    阮云台又道:“这样说来,若是有人用世俗的审美眼光看你,竟是错了?”

    李玉真颔首道:“是的。”

    阮云台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调道:“正如用木石雕塑的女像,纵然十分美丽,但看的人因是心知此是木石人物,所以绝不会当作真的女人看,对你来说,男女之别,也是徒具外型而已,实质上应作没有性别的木石之物来看”

    他停口寻思,峡中除了风声之外,一片沉寂。

    又过了片刻,猿人突然咆哮一声,道:“就算她不是女人吧,便又如何?你到底想怎样?”

    阮云台迅快答道:“现在是轮到你作决定的时候,如果你打算见识见识当世七大高手联手合击之威,顺便瞧瞧你会不会像昔年的婆罗战主一般落败逃走?抑是二十五年后的今日,天下七大高手联手之阵竟然被你所破?飞猿兄,你自己说吧!”

    万里飞猿听了之后,沉吟忖想一时不曾回答。

    李玉真居然也不做声,要知她虽是发大愿心想用自己一命,因解仇消根结。

    可是刚才阮云台几句问答之间,已使她失去了“女人”的资格。这么一来,剩下一来便是武功方面的问题了。

    说到武功,李玉真身为天下七大高手之一,当然也想知道谜底。正好阮云台所指出,究竟二十五年后的今夜,那万里飞猿以代表婆罗战主的身份,能不能破得他们七大高手合攻之威呢?直到此时,圆音大师等旁听的人,这才感到阮云台智慧的光芒,真是耀彻天地,无与伦比。

    万里飞猿猛可仰天厉啸一声,道:“好,我就算先杀死了李真人,然后逐个击破,赢遍了七大高手,但却永远不知道我能不能破去七大高手联手之阵。阮云台,你躲到一旁好好瞧着,瞧我以天竺奇功绝艺,教中士七大高手俯首称臣!”

    现在他露出更多的原形了,第一点他话声流畅,遣词用字已显得有点学问。

    第二点是他那双绿眼睛的眸子,完全变回黄褐色,使人感到他更像人类而不是没有理性的兽类。

    阮云台心念一转,当即往后退,口中朗朗说道;“七大高手今夜若是败阵下来,我阮云台死而无怨。但阮某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只不知飞猿兄肯不肯见告?”

    万里飞猿道:“你心中还有什么疑问?”

    阮云台已退出十余丈,但以他内力逼出声音,是以人人听得十分清楚。

    “敢问飞猿兄,你明是人类,何以双眸碧绿?莫非你不是中土之人?”

    这个疑问正是人人都想知道的,故此无不露出大感兴趣的神色。这一来恰好掩饰了阮云台拖延时间的用心。

    要知目下李玉真未尚回到自己的方位上,若是猿人摔然出手,他们必失了机先,而这等一线之微的先出手,却往往是胜负的关键。

    万里飞猿笑一声,道:“这一点阮云台你自己找寻答案吧,我绝不告诉你。”

    他的目光射出如刀似针的森森光芒,缓缓扫视四下的六大高手。只见圆音大师等六人团团包围着他,但却分为内外两圈。

    内圈的三人是圆音大师、李玉真和陆天行。

    外圈的三人是林虚舟道长、钟无垢和包啸风。

    这内外两重圈子分别甚微,内圈之人只稍稍远了半尺而已。

    若非一流高手,还真瞧不出他们六人竟是分为内外两重包围网。这六大高手人人面色凝重,而且个个身上衣都无风自动,微微飘摇。

    显然每个人都提聚了毕生精研苦修之功,以应付这个强敌,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一幕若是摆在武林人眼中,定必感到难以置信。

    只因在场的六大高手的威望,只要其中任何一位出现于江湖,已经是耸人听闻的大消息。

    何况目下是六位~齐出现,还合力对付一个人,又都个个如此慎重小心地全力以赴,说出去当真没有人能够相信。

    万里飞猿锐利森冷的目光,查看了一阵,心想这六大高手个个功力深厚之极,这两年来总共会过逾千的武林人物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一半功力。

    看来今夜之战,已经是最后一役。输了自然不必说了。

    若是击败了他们,则从今而后,天下武林中再无抗手之人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体形猛可暴涨了大半尺,显然更为高大威猛。双方对峙了将近一盏热茶时分,还未出手。

    可是情势不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为紧张。

    险恶的成份与时俱增,连阮云台也渐渐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他虽是武功不及场中之人,可是见多识广,智慧超世。

    是以一望而知对峙不动之故,乃是由于谁也找不出对方的可乘之机。

    但再耗下去,必有一方会露出空隙,霎时触发对方的雷霆一台。故此情势越来越险恶,原因在此。

    铁胆包啸风突然洪声道:“这万里飞猿的功力,看来及不上昔年的婆罗战主。”

    林虚舟老道人道:“啸风兄说的是,若以目下情况瞧来,他的军荼利神功还未练到第七层。”

    李玉真道:“万里飞猿,你的军荼利神功如果还未到第七层境界,今夜我们就不必动手了。”

    万里飞猿冷冷道:“为什么?”

    李玉真道:“二十五年前婆罗战主的神功已到了第七层,尚且败在我们手底。你除非比他更强,否则哪有取胜的机会””

    万里飞猿道:“二十五年前你们正当壮年,如今你们筋骨衰朽,而我却年富力强,这~点你想到了没有?”

    李玉真道:“平常之人到了年逾七旬之时,筋骨定必衰朽,但你别忘了我们都不是凡庸之士,二十五年后的今日,我们的内功火候只有比昔年更为精纯深厚。”

    她的声音态度那么诚挚,教人不能不信。

    万里飞猿点点头,道:“那么依你说便又如何才是?”

    李玉真道:“现下我们对峙之势已经形成,如骑虎背,谁也不敢贸然先行出手或撤退。

    但我欲愿冒此险,作双方撤回神功的缓冲!”

    万里飞猿沉吟一下,才道:“也好”形势登时和缓下来,圆音大师用那特别圆融悦耳的声音道:“阿弥陀佛,飞猿施主竟肯化干戈为玉帛,使老朽之人,幸存性命,实是功德无量。”

    李玉真表示尊重这位少林高僧,故此暂时不动。

    谁知武当山的林虚舟老道人接着说道:“大师说得极是,我等今晚纵然俯首认输,谅也不会被人耻笑。”

    他瞧出铁胆包啸风微有不悦之色,显然认为圆音大师的话说得太软,心有不满。

    当下迅即坦率赞成圆音大师,希望能影响这位心高气傲的老友。李玉真心知眼下的情势,正是瞬息万变。

    是以那么淡泊安详的人,却也禁不住涌起阵阵焦虑,真很不得一迈步就挡在当中。

    那包啸风果然没有吭声,反倒是素来沉稳谦冲的昆仑老创客陆天行迅即朗声说道:“李真人,清等一等,兄弟有句话想问飞猿兄。”

    李玉其道:“陆大哥请!”她隐隐感到心愿已经落空,心中暗暗惋惜地叹了口气。

    陆天行道:“敢问飞猿兄,今晚我等以众击寡,情势与昔年差不多,以婆罗战主的阅历和岁数,尚且忍不住想知道双方放手一拼之后,结局竟是如何。现下难道你真的能够不揭开这个谜底么?”

    人人都默默注视着万里飞猿,这陆天行提出的问题,老实说正是大家都很想知道的。

    万里飞猿冷冷道:“问得好,这个谜团谁不想打破。”

    他的话故意顿住,缓缓扫瞥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远处的阮云台,不再移动,也不说下去。

    阮云台淡淡一笑,高声道:“不才甚愿大胆推测一下”

    他也在心中叹一口气,因为李玉真慈悲怀抱看来已经落空了。

    他只是在李玉真的立场来说,才替她难过。

    她是他平生最敬爱钦幕的女性,而她的动机和做法,是那么伟大高贵,如今落空,自是使人扼腕惋叹不已。

    可是在另一个角度来看,与其日后还是免不了要发生的,倒不如痛痛快快,立刻解决。

    双方都凝神聆听,阮云台清晰地接着说道:“飞猿兄对诸位前辈口头上认输与否,并不放在心上。”

    万里飞猿听了这一句,立即喝彩道;“智慧仙人真是名不虚传。”阮云台又道:“至于诸位前辈方面,争名好胜之心虽已极谈,可是欲知真相的好奇心,却还未能尽除。只不知不才猜得对是不对?”

    但见圆音大师等人都不隐瞒地微微颔首,阮云台才接下去道:“因此之故,今晚纵然双方和气收场,但事实上飞猿兄既不是满意而退,诸位老前辈也将耿耿于怀,索思不已。于是,等到飞猿兄继续使用各种手段做出惊世骇俗之事,你们双方迟早仍要碰头,非拼出一个结果不可。”大家都细细寻思地的话,李玉真轻叹一声,道:“阮先生,你的寥寥数语,便使局势顿时改观。假如你能把非拼不可的局面,改为和气收场,那多好呢!唉!”

    阮云台飘洒地走近一点,神色甚是恭敬,道:“李真人万万不可误会,不才并非纵横卑阖翻云覆雨之辈。但请想一想,天生万物各具性情,鹰隼猛鸯鸽雀驯怯,若使鹰隼皆如鸽雀,猛虎尽似羔羊,在理想中诚然是一片祥和,但事实上即失真亦不可能如此。你们诸位修习武功,已臻化境。这等成就,千万人中也找不出一个,正如风虎云龙,岂是凡禽俗兽。因此之故,有些俗世中的规则,对你们诸位并不适用。”

    他侃侃言来,立论新颖而又不悖情理,所有的人,目光中都透露出赞敬佩服之意。

    这些道理就存在于宇宙中,一切的价值观念,都是人类自行假设的,故此世间上即没有绝对的“是”也没有绝对的“非”

    李玉真心平气和地问道:“这样说来,我们修习过武功的人,非得永远争杀不可了,是不?”

    阮云台摇摇头,道:“这是另一个问题,说来话长,但以你们双方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一场龙争虎斗却是无可避免的。李真人,你若是以悲悯舍身之心,暂释干戈,不是办不到。

    可是飞猿兄仍可以利用你悲天悯人之心,迫得你日后仍然非出手不可!”

    李玉真忍不住吐露真情,道:“也许贫道此举可以使他不再惊扰天下武林,你敢说全无可能么?”

    阮云台道:“假如飞猿兄的看法,认为扰乱天下武林,以及杀死中土习武之士等这些事情,根本不当一回事。换言之,他若是认为慈悲不杀生这个想法根本不对,则李真人宁可与他大大辩论一场,也胜却用这种行动去感动他。”

    不但李玉真默然无语,连其他如圆音长老,也无不认为此论无法诘驳,登时把忍让之心收起,于是乎这几位当代高手凭空增加了斗志。

    只有李玉真一个人,心情还在和战之间徘徊不定。

    阮云台突然提高声音,朗朗道:“李真人,那飞猿兄身受婆罗战主嫡传神功,自视甚高。你若不肯全力出手,他今日绝对不会勉强于你。但他有办法使你后悔,将来你定必为了天下武林的无数劫难奋起迫战。那时候,飞猿兄将可以领教得到天下七大高手全力一拼的威力他转眼望向万里飞猿,顺口问道:“飞猿兄,不才猜得对是不对?”

    万里飞猿黄发飘飘竖起,神态威猛中又含有自满自负之想,厉声道:“正是如此,我定要瞧瞧天下七大高手,究竟有多大威力!”

    李玉真那两道清秀的人鬓长眉轻轻一挑,目光变得冷峻坚定。

    现在看起来,她已经不是刚才那位春风和煦飘洒出尘的仙子了。她浑身上下似乎有森森寒气透射出来。

    阮云台迅即退开,贴立在峭壁下。

    眼前所见到的七个人,俱是当世顶尖高手,一身绝学无不惊世骇俗。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特殊的性格,因此他们的想法和做法,也各有不同。

    要把这敌我双方立场的一共七个人,全都同意放手大拼一场,真是谈何容易!

    表面上看来阮云台神色淡然,好像心无挂碍。

    其实他内心中大喜欲狂,真恨不得找个无人的所在,仰天大笑尽情发泄。

    只因他用才智代替武功,以一敌七,居然使得这七位出类拔苹的人物,全部同意作全力之斗,这一成就,岂是武功可以比拟的!

    扬中气氛森厉,双方的斗志都坚凝强大之极,加上每个人运起功时涌出的暗劲内力,排荡旋卷不已,形成阵阵寒风。

    但见身在重重包围中的猿人,全身毛发飘落飞扬,那景象真是又诡异又恐怖。

    突然间在右后方有一丝空隙,万里飞猿厉啸一声,头也不回,长臂向后一抛,五指箕张径袭昆仑陆天行。

    陆天行冷笑一声,右手作势拔剑,左手捏剑决疾戳敌掌心。

    此时他剑末出鞘,但森寒剑气却从左手食中两指指尖透出,宛如当真一封刺出似的。

    他乃是当代剑术三大家之一,这一招纯系以心运剑,剑虽仍在鞘中却随着他心意所指,从左指透出力拒强敌。

    此中的精微奥妙,除了在场这些一流高手之外,等闲也瞧不出来。

    猿人掌势一缩,就在缩回来时这一刹那,五指乍沉乍弹,登时发出叮叮数声脆响,生似用长长的指甲,弹在扁薄锋利的剑身似的。

    他这条长臂小返大攻,呼一声转向侧面的钟无垢攻去。

    正面的圆音大师朗朗诵声佛号,抱袖翻处,掌势平推而出。

    脚下竟是踏中宫,走洪门,迎面强攻硬打一派,光明磊落风度。

    此外,李玉真的银丝拂尘,林虚舟的松纹古剑,包啸风的短刀,都分别遥遥罩指猿人前后要害。

    这时钟无垢身畔飞起的一溜剑光“缠丝绞腕”卷向敌掌。

    但见晶莹夺目的剑刃在那只毛茸茸大手前后上下急转数匝,猿人却轻轻巧巧地撤回掌势,掌背上的长毫一根也没绞断。

    钟无垢心下大凛,百忙中又向陆天行投以迅快的一瞥。

    心中忖道:老身这一剑不但缠不住他的手掌,甚至还不能削下一根毫毛。

    啊,陆天行的无形剑气被他指尖弹中,看来真气大是波动。

    这厮不过是婆罗战主门下,如何便如比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圆音大师正面强攻的掌势,已碰上猿人的巨掌“砰”地震响一声,圆音大师但觉自己无坚不摧的金刚掌力有如击中了一宗坚韧无匹的物事一般,竟然不能再过分寸。

    其他的人无不泛起了无懈之感,是以李玉真、林虚舟、包啸风只好袖手旁观,无法出手夹攻。要知那猿人在这电光石火之际,连攻带守,别说没有可乘之机,甚至还使昆仑陆天行真气波动,细论起来,他根本占了上风,是以李玉真等三高手,焉有趁隙猛攻的机会!

    蓦然间这七个人一齐移动,人影如兔起韶鹘,动作如电,加上剑气刀光,扬目生辉,一时人人的面目全都瞧不清楚。

    那猿人厉声长啸不已,啸声洪洪烈烈,在石峡中回荡之际,好像连那插天夹峙的石壁也被震得隆隆摇晃起来。

    阮云台但觉耳鼓忽松忽紧,另有一种疼痛滋味,心知此是“军荼利神功”作威,不敢太想,连忙运功封住耳朵。

    只见那中原六大高手狂部骤雨般围攻猿人,每一位高手的身法和手法都迥殊其趣,是以衬映出各个不同的风度。

    那圆音大师忽拳忽掌,气势在钢猛中又不时流露出渊停岳峙的沉凝味道,显然他平生修习的乃是攻守兼重的路子。

    林虚舟的松纹古创,每一招都教人强烈地感到那种“绵绵不绝”的意思,一望而知他的后着变化有如长江大河,滔滔茫茫,永无尽期。

    李玉真宛似仙子飞谪,清逸出尘。

    手中的拂尘散出一颗颗的银树,招式珠圆玉润,四照玲戏,更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铁胆包啸风的短刀乍看远远不及他左掌扫拍的威猛凌厉,可是细细瞧下去,才知道他的短刀招数极是古拙刚劲,隐含无穷威力,已达万钧之力随手移去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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