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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没有找到球。他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找,可那里并没有球。他翻起每一片蕨类植物的叶子。他在一个部分坍塌的狐狸窝前跪下来,他知道这个窝里没有狐狸。他用一根树枝捅一个正在滴水的洞。他想趴在地上,用长长的胳膊去掏狐狸窝。这时,鹊叫了,羽毛飞舞,皮球击中了他。是哪一根灌木扔的呢?

    这根灌木就是那个人。小包裹寂静无声。因为那个人在无声地笑,他耳朵上的黄铜耳环在摇晃。他浅红色的舌头在没有牙齿的嘴里颤动。一根纤维状的细绳与他左肩上的衣服十字交叉。在前面,细绳上吊着三个刺猬。这些刺猬尖尖的鼻子流着血。当此人稍微转过身来时,可以看见,后面绳子上吊着同等重量的一个小口袋。此人把长长的、又黑又油的鬓毛编成过于短小的、高高翘起的辫子。齐膝的匈牙利轻骑兵就曾这样打扮过。

    “您是匈牙利轻骑兵吗?”

    “有一点儿是轻骑兵,有一点儿是补锅匠。”

    “您到底贵姓?”

    “比-丹-登-格罗1。我没有牙齿。”——

    1意为:没牙齿。

    “那些刺猬呢?”

    “用来包在粘土里吃。”

    “那个包裹呢?”

    “是妹妹,是小妹妹。”

    “后来那个包呢?您在这儿找什么东西?您用什么东西捉刺猬?您住在哪儿?您的名字真的这么可笑?要是守林人抓住您呢?您是茨冈人,真的吗?小手指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那个小包裹怎么啦?”

    波尔——这时,这只鹊又在混交林深处啼叫。比丹登格罗有急事要办。他说,他必须到没有窗户的工厂去。教师先生已经在那儿了。那位先生在等着野蜂蜜做他的糖果。他也想给教师先生带小云母,要不就带点小礼物去。

    瓦尔特-马特恩拿着皮球位立着,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最终他还是想越过金属丝网篱笆,回到棒球场上去——因为比赛还在继续进行——这时,阿姆泽尔从灌木丛中骨碌出来。他没有提出问题,他什么都听见了。他只知道一个方向,那就是去找比丹登格罗他拉着他的朋友就走。他们跟随着那个挂着死刺猬的人,当他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不见时,他们还可以在蕨类植物叶子上找到从三个尖尖的刺猬嘴里流出来的、鲜亮的刺猬血。他看见了这道痕迹。当吊在比丹登格罗绳子上的刺猬软弱无力地沉默时,那只鹊就替它们啼叫:波尔——克特尔勒的羽毛在前面飞舞起来了。森林越来越密,树木之间靠得更近。树枝打着阿姆泽尔的脸。瓦尔特-马特恩踩着白、红两色蘑菇,摔到苔藓地上,使他的牙齿啃着了这床软垫。一只狐狸愣住了。树木在做鬼脸。树木脸上布满蜘蛛网,它们的手指已经树脂化,树皮闻起来有酸味。混交林变得稀疏起来。太阳拾级而下,照到教师堆放的石头上。这是午后音乐会,有片麻岩,其间还有辉石、角门石、板岩和云母,有莫扎特,有唧唧喳喳地唱“上帝保佑”的阉人歌者直至尊贵的女主人轮唱曲。这是多声部的劈里啪啦音乐会——不过,头戴俾斯麦帽的教师不在其中。

    只剩下冷冰冰的炉灶,涂上油的纸已经消失不见。只是当山毛榉在林中空地后面重新合拢来而且挡住大空时,他们才赶过那张纸。这张纸在路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蚂蚁。他们希望像挂着刺猬的比丹登格罗那样,跨过边界去拯救那件战利品。无论瓦尔特-马特恩和他的朋友怎样系上“8”字形的鞋带,他们都呈“8”字形地跟在诱人的鹊之后。在这里,这里,这里!穿过齐膝高的蕨类植物,穿过整整齐齐挤在一起的山毛榉树干,穿过教堂的绿光。树林重新把他吞了下去——他离得很远——又出现在那儿了,这个比丹登格罗。可他再也不是单独一人。克特尔勒把加科们都叫了来。有了加施帕里和希特,有莱奥波德和希特的比比,有比比婶婶和莱奥波德的比比,所有这些“门格”这些补锅匠和森林轻骑兵,都站在山毛榉树下,在轻柔的蕨类植物中,聚集在比丹登格罗周围。加施帕里的比比牵着大胡子山羊。

    当森林再一次稀疏起来时,八九个加科同大胡子山羊一道离开了森林。他们一直走到还有树木的地方,然后就消失在洼地里不长树木、向南延伸的森林草地那儿野兽绝迹的青草中。那个工厂就在空旷的草地上闪烁着微光。

    这个长形楼房已经烧毁了。这是一座没有抹灰泥的砖瓦建筑物,空空的窗洞四周被煤烟熏得漆黑。烟囱从底部到半高的地方裂着缝,犹如裂开的砖牙齿。虽然如此,它却直挺挺地屹立着,可能比把林中草地围得水泄不通的山毛榉还要高出一头。尽管这一地区砖瓦厂很多,但没有砖瓦厂的烟囱。过去,烟囱把一家砖瓦厂的烟子排出来,但现在工厂死气沉沉。烟囱没有热气,上面筑起了一个宽大突出的仙鹤窝。可是,就连这个窝也是死气沉沉的,身体微黑的懒仙鹤死守着开裂的壁炉,百无聊赖地颤动着。

    他们呈扇形慢慢接近工厂。再也没有鹊在啼叫。加科们在高高的草丛中拨草前进。蝴蝶在林中草地上面上下翻飞。阿姆泽尔和瓦尔特-马特恩到达了森林边缘。他们平躺在地上,从颤动着的、像矛一样的草尖上向远处张望。他们看到所有的加科都同时爬过形形色色的窗洞,钻进关闭的工厂里去。加施帕里的比比把大胡子山羊拴到钉在墙上的铁钩上。

    这是一只长毛白山羊。不仅仅是这个工厂、这只在龇牙咧嘴的烟囱上的身体微黑的仙鹤和这片草地闪烁着微光,就连大胡子山羊也光亮闪烁。观看上下飞舞的蝴蝶是很危险的。他们想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计划。

    阿姆泽尔不敢肯定他们是否已经在波兰境内。瓦尔特-马特恩说他认出了在一个窗洞里有比丹登格罗的头。他头上有按照轻骑兵的方式编成的油光光的小辫子,耳朵上戴着铜耳环。他又不见了。

    阿姆泽尔说,他刚才看到在这一个窗洞、后来又在旁边一个窗洞里有那顶俾斯麦的帽子。

    没有人看到边界线,只看见正在嬉戏的菜粉蝶。在以各种不同音域发声的丸花蜂上面,从工厂那边传来的时高时低的叽里咕噜声在颤动。听不到清清楚楚的狂叫、咒骂或者叫喊。这纯粹是一种不断增强的叽里咕噜和细声尖叫。大胡子山羊干巴巴地对着天空咩咩地叫了两声。

    这时,从左边第四个窗洞里跳出第一个加科来。希特牵着希特的比比。她把大胡子山羊的绳子解开。又跳出来一个加科。现在,跳出两个身穿彩色乞丐服的加科,这是加施帕里和莱奥波德及其身穿多件外衣的比比。没有人走洞开的大门,所有的茨冈人都钻窗洞,最后一个人头朝前钻出洞来,是比丹登格罗。

    所有的“门格”都曾经在马沙里面前发过誓:再也不走大门,只钻窗户。

    加科们就像他们来时一样,现在又呈扇形穿过抖动的青草,走向接纳他们的森林。白山羊又咩咩叫了一次。克特尔勒没有叫喊。波尔,它的羽毛没有飞舞。在森林草地的营营声重新响起之前,这里一片寂静。蝴蝶在上下飞舞。近似双翼飞机的丸花蜂和蜻蜓在祈祷,珍贵的苍蝇、马蜂和类似的流浪行乞者在祈祷。

    是谁使劲关上了儿童图画册?是谁使柠檬汁滴落到六月份家庭烘烤的烟雾上?是谁让牛奶变成甜羹一样?阿姆泽尔的皮肤和瓦尔特-马特恩的皮肤变得有毛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落下小冰雹?

    这就是那个小包裹,就是那个婴儿,就是那没有牙齿的孩子。小妹妹从死气沉沉的工厂里对着生气勃勃的草地叫喊。并非黑乎乎的窗洞,而是黑洞洞的大门把俾斯麦帽子吐到光天化日之下。那个沙勒、那个比姆泽尔、那个博迈埃尔和那个教师站在那儿。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抱着啼哭的包裹,站在太阳底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喊道:“比丹登格罗,比丹登格罗!”可是森林没有回音。当奇迹再一次出现时,无论是阿姆泽尔还是瓦尔特-马特恩——他们听到喊叫声便站起身来,循着喊叫声一步步地穿过窃窃私语的青草,走向工厂——无论是怀里抱着小包裹大声叫喊的参议教师布鲁尼斯,还是森林草地的画册世界,都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这个奇迹就是:仙鹤从南边,即波兰那边从容不迫地拍动着翅膀,掠过草地。有两只仙鹤郑重其事地飞了几个“8”字,先后落到搭在工厂龇牙咧嘴的烟囱上的那个略带黑色的、弄得乱糟糟的窝里。

    两只仙鹤发出笃笃的声音。戴着俾斯麦帽的教师的目光,学生们的目光,所有的目光,都在顺着烟囱往上爬。襁褓中的婴儿中断了啼哭。仙鹤,仙鹤。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一块云母片麻岩。这是一块云母片麻岩,还是一块两色云母片麻岩呢?孩子应当玩这种片麻岩。仙鹤,仙鹤。瓦尔特-马特恩想把那个皮球送给这个小包裹,那个棒球走了好远的路程,一切都从那个球开始。仙鹤,仙鹤。可是,这个半岁的女孩已经有东西摆弄,有东西玩了。这东西就是安古斯特里,就是比丹登格罗的银戒指。

    就是现在,燕妮-布鲁尼斯还喜欢戴这只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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