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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一行目瞪口呆,望着房谦原本吊在半空的身子渐渐下降,直到落在地上,才如梦方觉这是由于把房谦放下来的人,正是白衣胜雪,容光夺目的雪羽仙子李百灵。

    那彭一行经过太平县城,无意中听说有一个骑小白驴如此这般的美女进了黄山山区,忽然记起了半年前在玄剑庄那个美女。

    他还曾陪她到城某处取回那头小白驴,然后一切皆归于虚幻,皆归于无有。

    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敢打听。但半年来她屡屡在他梦中出现,甚至平日清醒时,也常在他心版上浮现玉容。

    这就是他们忽然会折回黄山山区之故。

    现在擅自作主将房谦放下之人,既然就是这个美女,彭一行根本连抗议能力都完全没有所以彭香君比他先开口,道:姊姊,你贵姓名呀!李百灵告诉了她,声音态度很和悦可爱。

    彭香君轻轻道:但刚才拜月教的长老们说过不许放房大哥下来,除非

    李百灵道:我都听见了。

    她过去玉手一拂,房谦身上束缚全解。

    那几条姆指粗又老又纫的山藤,几乎快刀也-不断,在她织织指尖之下,有如枯绳朽索通通断了。

    她又微笑道:香君,你来瞧瞧,你解得开解不开他的穴道。

    彭香君过去一看,摇头道:不行。她用力炮讷硪恍屑缤罚彭一行失魂落魄道:我我也不行。

    李百灵道:对了,人家已摆明了说,只要有人解得开他被封之穴,就可以让他自由。

    她笑了笑,笑容有如春风,使人觉得十分舒服,又道:“偏巧我会这门封穴的解救手法,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她坐言起行,玉手连拍三掌,房谦应手跳起,深深呼吸几口气,便向李百灵躬身行了一礼。

    李百灵说出自己姓名外号,之后问道:“令师冯前辈还健在世上么?”房谦摇摇头,道:“我时先师逝世,到现在已经十年有多了。”

    李百灵哦一声,道:怪不得你只得到冯前辈一流杀手刀法,他后面一截精深功夫大概还来不及传给你。

    房谦大讶道:是,正是,李姑娘如何得知的?李百灵指指自己脑袋,笑道:这儿想出来的。假以时日,我意思说你如果不拼掉性命的话,你也有机会三悟后面的境界。那时你便超出于杀手的境界了。

    不过以房谦寥寥仅有两次的表现来看,任何人都敢断定,他除非躲在家中不踏入江湖一步,否则的话,恐怕寿命不长,定必英年夭折无疑。

    李百灵转眼望向彭一行,问道:你那天黎明时分,潜入玄剑庄窥看人家练功,为什么有人说你奉命窥察朱伯驹的武功,以供他的仇家三考。

    彭一行忙道:没有这回事,我只不过久闻玄剑庄秘传武功精深明无比,那天顺路经过,便忍不住去偷看一下。那朱庄主仇家是什么人,我全然不知。

    李百美道峨也只知睛则不甚了了。你们兄妹的内功家数都是得自崇明岛白家。

    据我所知,白家自从三十年前,老二白文展离家不知所棕,其后老大白文山死了,便人才凋零,已没有出类拨萃的高手。

    你们敢是得到失躁避世的白文展亲传,但为何你剑法又不是白家路数,简直连一招半式都没有,为什么?彭一行立刻回答,看样子好象恨不得连肝肠也掏出来给她。

    他道:事情是这样的,据说廿余年前,家父因某一机缘,帮助过一个有病无钱困在客栈的人,后来这人还在寒舍将养了几个月才离开。

    他一直不肯说出姓名,临走前他留下一本小册子,是他这几个月亲笔写的。小册子的内容就是我们兄妹所练的内功。

    他停歇一下,眼见李百灵很感兴趣的样子,便赶紧又道:寒家兄弟姊妹有九人之多,但只有我和香君有兴趣修习。

    起初据说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我们练了两年,发现不止强身那么简单。

    又凑巧家父一位朋友识得不少武林异人,所以我们都拜过几个师父,学会好几派的剑法李百灵领首道:原来如此,也真亏得你们练成这副一拜师学艺,能够学到三脚猫功夫已不错了;但你们日下成就,容易,真不容易。

    她稍稍寻思一下,又道:可是你一定想不到你偷入玄祸,我可不是吓唬你。

    根本上玄剑庄已经跟棕查明你的姓名住所。

    至于迟迟不动你们之故,目的只是想从你身上追查仇人下落系如何,你和我会否再见。

    很凑巧的,我们居然又碰面了。

    彭一行听得似懂非懂,有点傻住。

    反倒彭香君思路清晰如常,立刻问道:李姊姊,你跟玄剑庄也有问题。李百灵苦笑一下,道:有问题之至。我原本是朱伯驹的二媳妇,他们朱家对不起我,所以我等到他二儿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死了三年之后,我便留书声明与朱家脱离任何关系,然后悄然离开。

    她目光转注彭一行面上,又道:朱家早已发现那天我们曾经碰头之事,所以他事情扯到你头上。因此你杀身之祸,便是来自玄剑庄。

    那玄剑庄享誉武林,威名赫赫。

    彭香君一听登时娥眉,愁容满面。

    房谦忽然道:香君妹子,不必发愁,咱们三人力量也不算弱,怕他何来?口气既豪迈又自信。

    彭香君得此鼓励,安慰地透口气。

    李百灵笑眠房谦一眼,见他神态勇悍如狮虎,心中不禁叹口气,硬是忍住想说的话,改口道:来,你们跟我来。她当先行去,直入树林,走了不远,忽然停步在树丛内拖出一个佩剑壮汉。

    人人都讶然注目,因为他们都见过此人。

    李百灵道:这家伙你们都见过,是玄剑庄一把好手,为人有点坏,也罪不至死。

    不过,他奉命跟踪你们,而我现身擒他之时,也被他瞧见了。要使我们秘密不泄,唯有两个法子。

    但没有人想得出除了杀死此人之外,还有什么法子。

    李百灵取出一个长形金属扁盒,拿起一支金针,迅即在小徐脑门和耳后各刺一下。收起金针之后才道:他从此记忆丧失,要到两三年后才有机会恢复,两三年时间我们大概已经够了。

    没有人能够评论她这个方法好或不好,但起码比起杀死小徐,则这种手段可人道得多了李百灵根本不打算征询他们的观感,只道:现在我得走啦。

    彭一行忙道:李姑娘,你打算到那儿去?李百灵深深瞧他一眼。

    她早已推测出这个俊秀年轻男子对自己的心意,如今观察之下,只不过又进一步证实而已。

    不行,这等事情不能让他发生,至少不能任之继续发展。她暗忖道。

    但男女之情,要用什么方法才最有效地使之夭亡消失呢?看来唯有用点狠辣手段才行。

    她道:我要到一条河边去,因为我要等候一个人。

    彭一行说不出话。

    彭香君只好代他问:是什么人?李姊姊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或者我们一齐陪你去等,假如方便的话。

    她问得相当技巧,可是李百灵所预期的。

    李百灵道:是个男人,姓关名无畏,年纪跟你哥哥差不多,我跟他有个约会。

    小关摸看黑至少走了一里有多。

    这段路程虽然有几个弯曲,但信道宽涧,不算难走。

    他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淡淡香味,脑海中闪现一个人影,不觉停步寻思道:姨,奇怪,为何我入洞后走了没有几步,就感到昏昏沉沉,脑袋好象喝多了酒似地沉重?又为何现在忽然闻到那个奸狡女子身上的香气?他心中所谓奸狡女子,就是李百灵。事实上他不过硬是迫自己用奸狡两个字形容李百灵而已。

    其实他一点不觉得她奸狡,只觉得她太聪明,人多花招,叫人防不胜防,而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时他脑筋渐渐灵活,神智大见清朗,忖想一下,小小心心跨出一步。他不知为何有个预感,而这个预感居然灵验发生了。

    那便是他脚下的地面忽然向下微陷,随之而来的是左右两边墙壁上,传来舶的一声如果只是每边墙壁发出一声,倒也没甚要紧。但这两壁响声一直向深处连续响起,大约每隔两丈就来这么一下。

    而且更惊人的是随着响声,两边壁间都各各现出一盏附壁油灯。光线虽然不强,可是在漆黑一团环境中,便有如阳光般明亮。

    甫道四下都是岩石,无甚足观。

    他顺着灯光走去,大约五十丈左右,回头一望,那些壁灯已经逐盏熄灭,黑暗迅快迫近,好象在追逐他似的。

    他脚下一加快,陡然发觉走入一间石室,高约三丈,方圆总有十七八丈,甚是宽涧。

    石室入口传来轰隆一声,借着四壁九盏油灯光线看时,是一扇石板,封死门户。

    小关耸耸肩,不以为意。

    他心想这些古怪埋伏机关,唬得了别人可唬不了我,我早已打定替金恩公送死,除死无大,还有什么好怕的?事实即又不然,当他目光有时间四干查看,一瞥之下发现石室壁下有三具钴镂,每一具的骨骼都反映出萧索冰冷的惨白色。

    这景象可真使他禁不住骇一跳。

    幸而那些惨白的枯褛都不会动弹,他瞧了一阵才放心。

    再四瞧一眼,全无正式门户可供出入,只看见左上方离地两丈左右,有个黑黜黜三尺见方的洞穴。

    他先走近那三具贴体,定神仔细查看,因为缺乏经验,而且不见衣饰,看不出是男是女。

    只发现每具骷髅身边都有兵器,一个是长剑,一个是一金色利钓另一个是一对精钢短刀。

    兵器上所有皮销穗子等都没有了,只剩下五金之质。

    这一点也就可以联想到三具钴镂衣服完全消失之故。一正是有某种西,可以任何物质化去,只剩下骨骼和金属。

    事实上,骨骼旁边以及底下,还有些金属或玉石的小物事,看来是暗器之类。

    小关懒得翻动查看,只注视各具骷髅身边石地上刻着的字。

    其一是刻着己亥年七月,其二是刻着辛亥,下又一个。其三刻着刘宇庚申七月死于秘屋等字。

    小关推算一下,今年是癸亥猪年,则第一个己亥年便是距今廿四年,也是现在的七月份第二个辛亥年,则是距今十二年前,七字大概也是代表七月份。

    第三个庚申年,则距今只有三年,此人姓刘名宇无疑。只不知秘屋二字,指的是这个秘密地方,抑是另有所指。他懒洋洋抬头瞧瞧上面那个方圆大约三尺的洞口,忖道:这三人大概要跃上洞口觅路逃生,不料是条死路,终于倒毙于此。

    因此他也不作上去查看之想,况且他轻功向来马马虎虎,一丈高还可强试试,两丈之高,就算打死他也不行。

    他百无聊赖在一边挨壁坐下,软软靠在壁上,胡思乱想一阵。

    又想道:最气人的是那个李百灵,乱七八糟的给我服下了什么丹药,唉!这可好看了。

    本来我中午时分冷症发作,这儿没有仙人石,马上就一命呜呼去找阎王爷报到,倒也干脆,但如今冷症大概不会发作,我非得多受几日活罪,等看活活渴死饿死

    姨,我真傻,为什么不把余下的酒肉带来,至少临死前也可以饱餐一顿呀

    他闭上眼睛,睡不着,胡思乱想继续不歇。

    那李百灵瞧着怪顺眼的,若是晚上搂在怀中睡觉,倒也不错。

    他邪笑数声,心中想象李百灵赤身裸体的形象,口水几乎都掉下来了。

    后来又觉得自己很无聊,试想人都快要见阎王爷了,还想什么女人?她的裸体就算性感得当世无双,又如何?不过徒然白白流点口水而已。

    他对自己说道:关无畏呀关无畏,别再想那脑筋糊胡涂涂的女人了。她居然愚蠢得不自家留下那叫什么的丹宝贝,硬是叫我这死人多痛苦几天,哼!我恨不得咬她的内剥她的皮

    想到这儿不觉一楞,脑海中泛起李百灵甜美面庞,以及白白净净身体,登时大为犹疑,不知道咬她之肉应从何处下口,亦不知道决定剥皮打那儿割开才对。

    总之,他想得迷迷糊糊,便靠壁睡着,隔好一会忽然醒来,一看四下景象,心头直沉,大是无精打采。

    由于石室内虽阴暗有点闷热,故此他换个地方,舍去已经发热的石壁,另取冰凉的靠背。

    他摸摸石壁,看看那凉快些,以便移过去。

    忽然摸到一些凹下去的痕迹,似是人工刻上去的。

    好奇心-

    动,睁大眼睛靠近些瞧看。

    那些凹痕清晰得很,灯光已足以看得清楚,是一个光着身子的胖子正在打坐的图形,底下还有四行文字。

    日下左右横竖无事,只是等死,小关以打发时间的心情仔细看看。

    他练过内功,那是拜月教九面阎罗金同长老亲自传授的,少不免要读熟过很多口诀。因此现下一看,便知那四行文字都是内功口诀。

    他有点失望而放弃研思口诀内容。

    假如是从前,他一定欢欢喜喜细谈细研一番。

    但现在是等死时光,弄这些有何用处?因此他游目乱瞧,居然发现右边还有图形文字。

    图形全是那个赤裸肥胖男人,有一组使剑,一组使刀,一组赤手比划,又有两组是高飞横跃的架式,俱有文字注解。

    小关对这些连环图似的动作较感兴趣,而且每组都有七八个以上图形之多,入眼便没有那么沉闷。

    他先瞧那使剑图形,心中照着一招一式比划,突然觉得丹田震动,阵冷阵热的感觉呼之欲出。

    这种滋味他尝得太多了,以往每次冷症或热症发作之初,都是这样。当下骇得赶快跑开同时赶快想别的事,忘掉使剑的图形。

    丹田内时冷时热的感觉一直不停,平平稳稳并没像以前那样逐加深而后发作。

    小关后来一想如果冷或热症发作,早点死掉也不能算不好,便动了再瞧瞧形念头。

    不过他在那冷极热极,过程十分痛苦的怪症积之下,心中不无揣揣所以他改向打坐图形瞧看。

    还揣摩一会那些口诀,照看试行以意运气。

    他弄到第三次,便已发觉这不是初入门的内功诀,相反的简直必须练成坚凝深厚的内家真力之人,才有着手之处。

    而且口诀似乎有点、混乱,好象是给两个不同的人修习所用。

    不过他仍然依诀试责修练,先澄定心神,以便识神能自在活泼主持真气运行。

    第二步,真气内力源源调聚丹田内。

    第三步运行真气于正奇经诸脉。

    这一步功夫他往常依金长老所教导,先攻手足阴阳十二正经,然后是奇经八脉中的任督二脉。

    日下这口诀却要他运真气先攻环绕腰间的带脉,接看是任督二脉,最后才是正经十二脉此一新的次序奇怪而又好玩,小关根本不必考虑后果如何,所以看了就照做。

    丹田激射出来一股真气,初时甚是炙热,直冲带脉,一圈下来,真气忽变寒冷,又同带脉冲行。

    他体内真气有时炙热,有时变成寒冷,在他已是司空见惯。

    虽说以往情形是冷则一直冷,热则一直热。冷热之变化,不曾往同一次练功时间内发生姆沙惋圳舜这样一热一冷各自变了七次。小关以意运气,冲向海底穴,由海底穴绕道背后,直取督辰。那股真气以破竹之势上升,一下子直达头顶百会穴,复又降落海底穴。如此一升一沉七次。

    第八次不由督脉下降,而是从前面的任脉,经十二重楼回到丹田。这条道路也升降了七次。

    小关依照口诀过了相当长久才运行一样。

    所分别的,一然一样没有错漏。

    这样子一次又也不知一共了多少次他忽然醒悟一症已经彻底痊愈,让真气任意停留在丹田,不去管它。

    一段舒泰空明的时间,丹田内的真气忽然自己发动,程序和次数一如他刚是看意指示运行次序和次数,一是任运自然全不干涉。然而次序次数仍一次,每次做完,全身上下包括脑子在内,都舒服甜美之极。

    事,讶然忖道:奇了,真气运到后来何以已无冷热之感7莫非那冷热怪o前文说过小关认为不痊愈比痊愈更好,所以他心中涌起一阵焦煤,横移两尺,改看使剑图形。

    为了试验体内真气是否不再有冷热不同感觉,而早先看剑法图形时,证明仍有冷热,所爽先试这组图形。

    那组剑法不算多,可是他一试之下,便发现有些招式阴柔得全不用力,有些招式硬是非得大声叱陀须发倒竖不可。

    他在此她叫也好不叫也好,反正绝不会有人理会干涉。所以他一时静默无声,一时如疯的般大叱大喝,依然心安理得,不必考虑旁人观感。

    剑法练了一趟又一趟,越练越熟,尤其是体中真气内力越来越配合。

    阴柔时内力劲纫无比,阳刚时沉猛如山,又如雷霆奋击无坚不摧。心情亦不知如何大是肠。

    接下去他又依式比划刀法掌法,依照口诀运力吐劲:每一种都练得酣肠淋漓,几乎无法停止。

    最后一种是飞跃空中各种姿势。

    他读完口诀,便知应如何碇气轻身以及如何发劲运力。

    一手搭住洞口,钻了入去定睛查看。

    洞内虽是黑暗,奇怪的是他居然可以看见四景象,只不过不及白天那么清晰而已。

    他第一个印象是此洞并没有堵死,一眼望去似乎很深,也不知通到何处,因此,有可能堵死之处是在洞穴深处。

    第二个印象是空气既清新而又含有一种香气正如他入洞时路上嗅到的香味一样。

    这使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雪羽仙子李百灵。

    唉这个可恶又可爱的女子,想她干什么?还是赶快探看前路要紧,免得活活渴死饿死这个鬼地方。

    那条黑暗洞穴,真不知有多长多深。忽而向上,忽而向下,忽而转左,忽而转右,直弄得小关头昏眼花。

    加以无边无尽的黑暗,渐渐令人如坠梦魇,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

    幸好还在小关仍可以忍受的限度内,前面突然透来少许光线,越爬近越明亮些。

    到了切近,发现那儿已是洞口,但布满密密的阗叶,故此光线不大透得人来。

    小关大喜一手拨去,打算拨开藤蔓密叶。谁知触手冰凉坚硬,细看时是儿臂粗的钢枝,围成栅栏,隔绝了出入通路。

    小关固然出不去,外边的鸟兽也进不来。

    这道钢栅的用途大概就是这样。

    由枝叶间望出来,外面阳光遍地,虽然四下看来还是岩石,还看得见对面远远的山峰为出九仞,功亏一簧。

    不,简直是功败垂成。

    小关一股窝囊气冒起来,化为怒火,气愤得什么都忘了,一连串最污秽最下流的话都骂了出口。

    他越骂越火,一脚撑向钢栅粗粗铁枝上。

    抨葡大响一声,之后声响全无。

    小关并非被钢栅反震之力震死震昏,而是整个人楞住。敢情那三尺见方的钢栅整块掉坠于外面密密的阗蔓间。

    以他长大以来的经验,下意识中早已认定自己这样猛、的那道-栅只有人被震退甚脚骨震断的后果。

    谁知出现相反事实,完全违背他的常识,故此他不由得楞住了。

    小关终于恢复清醒,心情也由激动而平静。

    他一骨碌钻了出去,在蓝天白日,以及清新微带暖热的山风中,大大舒展几下筋骨,然后开始视察四下形势,看看自己究竟处身于怎样一个所在。

    一看之下心却又不禁凉了半截。

    原来这儿是悬崖当中一个凹处,地势情况极像洞府入口,不过那边有绳梯可供攀接上落,这边没有。

    另一点不同的则是洞府入口的悬崖下面,乃是乱石丛积的涧底。但这边下面则是一大片绿色潭水。

    潭水再过一点,就变成急激湍流,然后再过去不远,就是深泻数十丈的瀑布。

    瀑布声远远传来,还有点吵耳之感。

    若是身处其中,恐怕连耳朵也会被震聋

    那道溪涧宽约三丈,最深处大概只达成人腰部。

    涧水极之清澈,水底的沙石都看得见。阳光晒照水面,使涧水看来更清更凉,大有沁人心脾之感。

    水流平缓得好象根本不动,水面平滑如镜,反映出一张美丽的面庞。

    然后,旁边忽然又多出一张也是美丽的脸庞。

    远处传来的树涛和关关鸟语,反而使这寂寂深山更添无限寂静。

    后来才出现的面庞打破山间岑寂,声音娇脆悦耳,道:李姊姊,你有很多心事?另一张美丽面庞轻摇首,长发拂起,风姿动人。她道:不,我自己心事极少极少,但为别人的心事多如车载斗量。

    她们正是李百灵和彭香君。

    李百灵又道:我们在这条河边已经停留了五日五夜,现在是第六天了,你们一定觉得很无聊吧?你们何不去办自己的事?彭香君摇头道:一点都不无聊,我只奇怪你等的人为何至今尚未出现?老实说,如果我是男人而跟你有约会,我一定尽快飞奔前来,到最后就算跑不动,爬也要爬到。

    李百灵掠过一丝苦涩微笑,道:可惜小关跟我约会之前,已经另外订了约会,所以他赶不来,我绝不怪他。

    彭香君几乎跳起一丈,道:什么话,他敢赴别人之约而让你空等?约他那人是谁?他在那里?我马上去找他,看我怎样好好修理他一顿。

    李百灵道:多谢你的好意,但他另外约的不是普通人

    彭香君怒道:管他是谁,我也绝不轻易放过!李百灵道:你别急,他乃是跟阎王老子订的约,如果他来不了,那就是到阴府去了。

    那个地方你大概也不敢轻易去的。

    她微笑一下,又道:对不起,我好象跟你开个玩笑。但其实是真的,我们凡人谁惹得起阎王老子?彭香君登时没了声音,底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亦不得不承认李百灵没有讲错,任何人都可以惹,但对方如果是阎王爷的话,那就谁也惹不起了。

    过了好一阵,彭香君才怯怯问道:李姊姊,你没有去帮他忙,为什么?李百灵道:我有为他出过力,例如他内伤已痊愈;他已经变得百毒不侵,他的体力应该可比常人多支持十天八天。

    我意思是说如果没得吃没得喝的话,但这些条件能不能助他脱出阎王爷这一关,我可不敢说了。

    彭香君听了更是张口结舌,做声不得。

    人生的复杂、险恶以及无奈,她已略略有所体会,然而像李百灵这种奇怪情况,却又是她又一次新见识了。

    她避开李百灵注视自己的目光,无意识地向溪涧上下扫视。

    忽见上游有件物事随水漂来,但比水流快了些,因为那件物事会动,显然不是一截木头彭香君定睛细察心中叹璞乱跳。

    啊呀,是了,是一个人。但是不是李百灵等候的关无畏?天啊,希望是他这样李姊姊就不必苦苦盼候。可是若然真是关无畏,则哥哥的希望无疑宣告幻灭了。

    李百灵也瞧见了随手捡起一根七八尺长以树枝削成的木棍,此棍已削好了好几天之久,如今终于用了。

    她白衣飘举有如一朵云彩贴水面飞去,这一飞居然出去了五丈有多,姿式美妙潇酒已极而这等轻功,亦属当世罕见难有匹传。

    在溪水中的人上半身浮看,底下双脚可以碰到溪底,所以虽然不通水性,也不至于淹死,除非已失去知觉自是另当别论。

    那人的头没有泡在水中,双臂还缓缓划水帮助身体前进。

    他看见李百灵飞到面前,又见她木棍往水中一插,人就停在上面,接着又蹲下来,以便彼此面孔接近点看得清楚些。

    李百灵微笑道:小关,你好。这几天日子过得怎样?那人果然是小关。

    他苦笑一下,声音没有力气,道:李仙子你好,我这几天过得还不赖。

    李百灵道:我说过会等你碰个面。你瞧,我们可不是又遇上了?小关道:你真是很守信用的人,我小关佩服之至。

    李百灵道:我猜你这几天的遭遇,必定是极为精彩的故事,对不对?小关道:精彩倒不见得,离奇却是有之。

    他仍然把身体浸在水中,不是贪图凉快,更不是喜欢戏水,而是这种姿势对他来说最是省力。

    他已饿得发昏发软,实在已无法再浪费任何点滴气力。

    而他一瞧李百灵的笑容,一听她的口气,这种阵势摆出来,分明是有意跟他慢慢缠慢慢谈。

    这种整人方法不算新鲜,他小关自己就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

    因此他立刻作长期抵抗的准备,肚子饿这方面他多喝几口溪水,还可抵受。

    但由于肚饿加上曾与急流和瀑布的一番激烈挣扎,以至身软力竭,这一点便不能硬撑了。故此他利用水的浮力支持大部分体重,这样一分气力就可作五六分用了。

    李百灵像靖伫在水面草尖一样,既稳定而又毫不费力,看来她大概可以维持一两个时辰之久。

    小关肚子不禁暗暗叫苦。

    只听她道:你愿不愿意把那离奇经过告诉我呢?小关心道:来啦,这不是成心整我么?

    天下那有听故事的人和讲故事的人是这样子挤在河中心的?他口中应道:你想听我当然说啦

    岸上的彭香君也诧异得忘记通知哥哥和房谦,暗忖那关无畏原来很喜欢泡水,怪不得他从何来而不是走陆路。

    小关竭尽所能,用最简单的字句,把经过情形说出,就是不肯提及恩公姓名。

    李百灵又问他两三个问题,例如那种极似她使用的香气等。

    她最后道:我都明白啦。现在我猜你一定急须饱餐一顿,另外找个方好好的睡一大觉对不对?小关几乎冲口说出你他妈的对极了,还好及时忍住,只说出对极了三个字。

    李百灵笑笑道:我瞧得出你心想什么。你想骂我;对不对?小关叹口气,道:我为什么想骂你?李百灵道:因为我在这儿跟你罗唆半天,既不赶紧先医好你的肚子又不让你休息。

    小关道:你知道就好了,反正我不是自愿在这儿跟你磨菇的。

    你不愿也不行。她说:你可知道你恩公方面,有几个高手奉命监视他。假如你做他替身这件事泄露出去,那时你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小关大吃一惊,道:有人来监视他?你如何知道的?李百灵口齿伶俐,一下子就扼要把黑心夜叉庞缺娘这路人马、玄剑庄和贾天保薛端等以及彭一行三人的经过完全叙说清楚明白。

    她最后又道:你可瞧见岸边那位美丽姑娘?她就是彭香君,我不想她或其它人知道你的事,才特地在河中心跟你谈话,决不是存心整你虐待你。

    小关释然透口大气。

    李百灵笑道:你怕我整你?你认为我喜欢虐待人?小关这个马屁不能不拍,连忙否认道:你绝对不是,你有一副菩萨慈悲心肠,像那什么丹宝贝,你都硬给我服食了,你怎会整我?这话自是言不由衷。

    李百灵摇头道:你错了,我让你服下龙虎丹,是叫你活着,我才有时间收拾你,我不是菩萨,我是魔鬼。

    小关仁道:是,是,你是

    底下魔鬼二字猛然醒悟说不得,在马屁经有一条是:对方虽然拼命说自己坏,但他自己说得,旁人说不得。

    这条定律灵验无比,凡是擅长拍马屁之人,无有不知。

    李百灵吃吃笑道:不要紧,你心既然已认定我是魔鬼,讲出来又有什么打紧?小关叹口气,道:李仙子,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让我到岸上趴下来,透透气行不行?李百灵笑容末敛,伸手抓住他胳臂,一下子把他打水揪上来。脚尖在棍端一弹,便带责小关横飞三丈,落在岸边草地。

    小关一屁股坐下,长长透口气,把头发拨上去,露出那张颇为英俊而又有那么一点邪气的面孔。

    李百灵飘然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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