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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ac,碧血江南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三山园主人呼风唤雨凌有光,是镇江的武林名流,在地方上颇有地位。

    但一早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明火执仗公然杀人,园中没留有多少宾客,宾客,都出动搜寻张秋山去了。主人所豢养的打手护院,也有一半被派遣外出,留下的一半人,被入侵的人杀得落花流水。

    主人呼风唤雨跑得快,总算留住了老命,但房舍被打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不能再住了。

    呼风晚雨不敢报官,而官府也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武林恩怨千头万绪,绵绵不绝,当事人都把自己看成英雄,宁可自己了断解决,决不报官。

    即使官府主动追查,当事人也多方隐瞒拒绝合作。所以官府方面,只要没有苦主,也就张只眼闭只眼懒得追究。

    三山园不报官,邻里却不敢不报。

    但官方派来了几个人,不但不至三山园查勘,反而警告邻里保正,严禁他们再谈论这件强盗打劫的怪案。

    狡兔有三窟,呼风唤雨当然也有三窟,另一窟在金山,距江天寺(金山寺)不远,位于玉带桥附近,是一座富园林之胜的大院,出门便可以看到玉带桥左的来鹤楼(操江楼)。要往金山,需乘船前往。

    凌家有自备的快船,往来十分方便。

    客厅里,宾主双方的首脑人物济济一堂。

    主人呼风唤雨凌有光年仅半百上下,不像武林豪霸,倒像脸圆圆的富家翁,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在江湖道上,可以呼风唤雨的武林大豪。

    宾客有好几个,主客当然是身份、地位,名望更高的长春居士南门存信,与长春公子南门永裕父子。

    江南一枝春也在座,这位江湖名女人的地位并不低。

    那位扮成老太婆的女人,这时除去了风帽,现出本来面目,易容术并没撤除头发仍有细白粉装饰的灰色,脸上的皱纹可以乱真,只有一双眼睛无法装,仍然显得明亮年轻。

    “董姑娘。”呼风唤雨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也充满不悦:“你为何不早些出手,是不是心中害怕?或者另有打算?害死了四个人,你得负责。”

    “凌爷,你说这种话就有欠公允了。”老女人董姑娘有点惶恐,但也有点倔强:“我的断肠毒散属慢性毒药,要我出手与武功比我高明百倍的人叫阵,恐怕等不到我出手的机会,老命已经先丢了。你有的是用毒人才,百毒真君和毒郎君,就比我断肠花董爱姑强十倍,要我”

    “有光兄,不要责备董姑娘了。”长春居士打圆场:“那小辈的确艺致化境,连我的天风绝剑三杀着,也无用武之地,反而几乎栽在他的剑下。董姑娘如果上去,恐怕接不下他一剑半剑呢。董姑娘能在最后关头施放断肠毒散,而且成功了,真得谢谢她呢!”

    “并不能证实她成功了。”呼风唤雨仍然感到不满。

    “有光兄,兄弟的人,确已发现那小辈与姓葛的小泼妇,是被人抬走的。”一位留了灰八字胡的人说:“兄弟的人在京口码头,被两个不明来历的人盯牢了,才失去他们的方向,目下正在追寻线索中。”

    “董姑娘的断肠毒散,致命期有多久?”长春居士向断肠花问。

    “正常的人,需十二个时辰。如果内腑强健而又有辟毒灵药救治,可能延迟六个时辰。”断肠花用肯定的语气说:“必将内腑腐烂而死。”

    “有解药”

    “除了我断肠花的独门解药,连早年天下四大毒王也无药可解。”断肠花傲然地说:

    “百毒真君是这一代的用毒魁首,他也得同意我的话;他只能以毒攻毒的药,延迟六个时辰,无药可解。”

    “那小辈死定了?”

    “一定。”

    “那就好了,总算除去了心腹大患。”长春居士宽心地说:“咱们不必为这件事费心了。有光兄,这里的事有劳你啦!明天兄弟就动身过江。”

    “有线索?”呼风唤雨突然以传音入密之术问。

    “没有。”长春居土也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该死!好像是栽了。”

    “人够吗?”

    “够了。”长春居士重新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嗓音说:“本来我打算经扬州北上,到推安拜会小有天主人盘桓一段时日,再赶回天风谷过年的。既然扬州出了事故,兄弟便只好打道回府了。永裕。”

    “孩儿在。”长春公子欠身答。

    “既然扬州的公人要捉你,罪名虽没落实,毕竟不便,尤其扬州方面,为父没有朋友在公门当差,万一行文追究,那就麻烦了,你还是早日束装返家,过年后再出去闯荡吧!”

    “孩儿在此地还有些琐事待理。”长春公子说:“爹先走一步,孩儿把琐事料理后,再随后赶上。”

    “也好。”长春居士顿首同意:“别再闯事了,知道吗?千万不要在有光兄这里再替他添麻烦。这期间,你得帮有光兄查出捣毁三山园的凶手来。”

    众人转变话题,郑重地商讨入侵三山园凶手的来龙去脉。

    除了长春公子概略知道章春姑娘的些少底细外,对那群用刀出神入化的剽悍的大汉毫无所知。

    呼风唤雨是镇江的地头龙,竟然也得不到丝毫风声。

    镇江的城狐社鼠,在此事发生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些人,显然是最近两天才到达的外地高手。

    这批极端神秘可怕人物,怎么可能替一个默默无闻的章春姑娘效命?可把呼风唤雨一群赫赫有名的老江湖弄糊涂了。

    虎踞门外荷香池旁的陈家,镇江的仁义大爷神爪冷镖陈洪的陈家大院,成了一座空屋,连看门的门子也没留下,人都失了踪,不知去向。似乎陈家像一艘将沉的船,船上的老鼠也跑了个精光大吉。

    这件事,是三山园受到神秘人物致命袭击之后发生的。

    可见陈家与三山园之间,互通声气消息十分灵通,不等那群神秘人物到来,便一哄而散逃灾避祸去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某一族类的人,就有办法找得到同类藏匿或聚集的地方。

    比方说:盗贼鼠窜,一定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到销赃人;赌鬼,必定知道何处有赌坊,嫖客,一定知道风化区在何处。

    府城郊区的治安,由丹徒县负责。

    丹徒县的县丞吕大人兼管防务,治安责任重大,手下的捕头孔元庆,绰号叫四海功曹,这人十分精明干练。

    驻京口驿的治安首长严主簿严大人,手下的河捕头是飞鱼陶奎,也有人叫他做掏到底,更是精明干练,与四海功曹配合得水陆合一,合作无间宵小敛迹。

    本地或外来的蛇鬼,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无伤大雅,真要犯了大事,决难逃过他两人的掌心。

    午后不久,两人各带了两名捕快,光临焦山西北的碧桃湾夏家。

    焦山与金山遥遥相对,相距约十里左右,镇江三山以焦山为最大,必须用船往来。

    碧桃湾与山东北的青玉坞,是靠水吃水的好汉们,往来的连络站,避码头的避风巷。那些有案的好汉们,通常用船夜间往来,以逃避治安人员的耳目。

    碧桃湾夏家,名义上是焦山的渔父,叫夏明,是个没没无闻的渔户,骨子里,他却是海船私盐的引水人,在同道中,他叫虎鲨夏光。

    堂屋里,虎鲨复光与他的儿子夏平,儿媳孙氏,毕恭毕敬地接待六位公爷,神情相当尴尬。

    “夏光。”四海功曹重重地放下茶杯,语气可就不怎么客气了:“你再说一句陈洪不在,我和掏到底这就打道回府,咱们以后再说。”

    “孔头,何必呢?”虎鲨夏光苦着脸,抓耳挠腮:“一早他带人到青玉坞去了,是走路去的,事先没说何时返回,小的该怎么说?”

    “好,他既然曾经在这里,那就是故意避不见面了。你告诉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躲得了十天八天,躲不了一辈子。”

    “这个”

    “我知道他正在召集英雄好汉,准备配合呼风唤雨凌大爷,全力对付那些外地的神秘人物,那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等于是直接打破我和陶头的饭碗。告诉他,别让我碰上。还有,乾清帮镇江分帮已封坛移舵,叫你们的人少去沾他们,免得为双方带来更大的麻烦灾祸。”

    “小的一定转告陈爷。”虎鲨松了一口气:“孔头,俗语说,胳臂往里弯,投错吧?”

    “对不错。”

    “两位不去查那些外地人,反而盯着凌爷陈爷说长道短,怎么说呢?”

    “问题出在你们身上。”

    “我们?”

    “你们先替外地人寻仇报复,不是吗?”

    “这”“长春公子那些人,是不是外地人?嗯?”

    “这个”

    “你给我听清了,你这条死鲨鱼。”四海功曹厉声说:“你们先杀人放火,总不能不让人点灯揍人。那些神秘刀客,不瞒你说,我也不知他们的来路。而我奉到的指示,是三山园与陈家大院,有人聚众图谋不轨。老天爷!你知道事态是如何严重吗?”

    “什么?聚众图谋不轨?”虎鲨大吃一惊。

    “不错,聚众图谋不轨。哼!杀人放火算不了什么,图谋不轨可是抄家灭族的天大祸事。卅余年前江南奏销案,杀掉江南上万个富豪仕绅。明史案,死二百十人。江南忠义案,死千余人。还有什么江南科场案、哭庙案等等,一死就是上千上百,咱们江南似乎成了叛逆的发源地,你们想死,也不用背上这种罪名。”

    “这这从何说起?这”“城防守军并防守行两衙门,已经得到风声,已派员知会府县,说是江北扬州作逆潜来镇江图谋不轨,勒令府县全力侦缉。好了,我不能说得太多,你们如果胆敢再出动众多好汉生事,让满城的官兵出动,谁也包庇不了你们,你们好好去想吧!”

    送走了六位公爷,虎鲨父子流了一身冷汗。

    不能聚众,就只好化整为零啦!

    虽则化整为零实力单薄,对付不了一等一的高手,但总比出动大批人手,而不幸被官兵痛剿来得划算些。

    在金山凌家,与焦山夏家聚会的人,当夜更化整为零,组成小队追查那些神秘刀客,不敢大规模出动,打击力量有限得很。

    任何人胆敢藐视官方的压力,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尤其是大清皇朝正厉精图治,镇压雷厉风行时期,有那些拥有实力的豪强土霸,都不敢明目张胆横行不法,随时都可能被一些以抑豪强、惩土霸为已任的清官廉吏,抓住某些罪状辫子送上法场。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镇江的豪霸和江湖仁义大爷,他们不是铁也不是钢,岂敢冒大不韪进官法的炉?

    一场可能大规模寻仇报复的血腥行动,因而化为零星的、暗中进行的小规模搏杀。

    京口驿码头的最南端,里外的河滨泊了一艘客货船。以漕河的航行船只来说,这种船已经算是中型大船了,可载人也可载货,一般大商号都备有这种自用的船只,小批人货不需船行租船。

    船有完备的舱房,双桅。

    天黑了,却不按规定升起桅灯,全船黑沉沉,看不见人影。船前后用巨缆系牢在岸棒上,右舷向外侧,似乎像是上航的船只。

    长长的跳板向上搭在河堤上,河提成排的老柳,树枝在寒风中摇曳,不时可听到阵阵风涛声。

    河水向北流,水枯期水冷澈骨,不可能有人在水中活动。

    天黑水暗,有人也看不见。

    可是,船上的人就知道水中有人。

    舱内隐约传出金钟声,外人当然不知道钟声的含义。

    一声暴响,一排舱窗内,弹出十余根九合金丝制的三四丈长怪索,每隔一尺,分出两根两尺长的横绳,绳端各有三只四尖倒挠的两寸钩。

    船全长九丈五尺,宽两丈四。

    这是说,九丈左右船的外侧水面,宽四丈的水上水下,全在绳钩的控制下,稍大的鱼也可能被钩住。

    绳钩像是拦江串钓,更像天网向下罩。

    一阵水响,浪花飞溅,廿余个黑衣人分列在船板上,吆喝着收绳。

    共钩住两个穿水靠的人,绝望地用分水刀拼命砍钩索,被拉近船边,刀丢掉了,手也被钩牢,鲜血淋漓,挣扎乏力。

    “要活的!”前舱面传出沉喝声。

    片刻,全船沉寂。

    俘虏已弄进舱,绳钩也整理妥当,放回舱窗特设的弹桶内,皆可重新弹出,擒捉水上水下的人。

    片刻,河堤外半里的坡地有了动静。

    廿名灰衣人分为四组,蛇行鹭伏接近了河堤,居高下望,怪船黑沉沉鬼影俱无。

    一声呼哨,四组人现身登上河堤。

    一声锣响,舱门舱窗纷纷拉开,伸开廿余支火把,立即火焰熊熊,光亮如同白昼。

    又一声金鸣,河堤后面,廿名灰衣人身后,出现八组刀阵,每组四把刀,卅二把狭锋单刀映着火光,发出刺目的闪烁光芒,卅二具长盾像是铜墙铁壁。

    “咱们下去拼了!”有人大声下令,要向下面的怪船硬冲。

    船舷板上,分列着廿名箭手,廿张弓徐拉,引弓待发,狼牙闪闪生光,谁敢冲?

    前舱面站着三名穿狐袄的人,背着手神态悠闲,似乎在观赏夜景,而不是指挥一场惨烈的搏杀。

    “已经有口供了,还要人干什么?”那位身材稍高的人大声说。

    “对,不要活口了。”另一人说。

    “也许,这里面有重要的人物呢!”为首的人不同意灭口:“全杀掉了,咱们如何交代?”

    “首脑们是不会来的。”身材稍高的人说。

    “不一定,问问看并不费事嘛。”

    “也好。

    “喂!你们里面有呼风唤雨或者神爪冷镖吗?”为首的高声问。

    廿名黑衣人皆以黑巾蒙面,不可能认出身分。

    “你们到底是何来路?”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问:“亮名号,也许咱们可以交朋友。”

    “交朋友?你们是什么混帐东西?可恶!居然敢说这种话,哼!”“你们是张秋山的朋友吗?”

    “不要白费口舌。现在,我给你们活命的机会,愿意招出长春居士父子藏匿处的,丢下兵刃向下走,上船。这是唯一的活命机会,不要轻易放过了。谁是第一个上船的人?”

    一声锐啸,廿名黑衣人向下一挫,飞掠而退。

    再快也快不过近距离的劲矢,锐啸刚起,箭已先一刹那离弦,弓弦狂鸣声中,箭雨贴河堤射到。

    一阵惨号,廿名黑衣人倒了三分之一以上。

    后面,卅二把钢刀四把为一组,步伐整齐向前合围,左手的长盾障住身前要害,暗器休想射进这种铁叶盾,刀剑砍在盾上毫无用处。

    十名丧了胆的,只想逃命的乌合之众,怎逃得过这场大劫,盾将人两面一夹,刀贴盾缘刺出,来一个死一个,好惨。

    片刻,附近除了血腥之外,看不见人影。

    天地暗沉沉,一切重归寂静。

    金山玉带桥附近的那座大院里自从长春居士带了自己的人走了之后,该派出活动的人,已先后陆续乘船走了。

    呼风唤雨也带了人离开,连他那些心腹,也不知道他到何处去了。

    长春公子没走,返回客院安顿。

    江南一枝春已是长春公子公开的情妇,所以也公然与他同房住宿。

    客房生了烤火的暖炉,冷意全消。

    仆人为他俩彻上一壶好茶,知趣地退走。

    “汉奸已除。天香,你怎么还愁眉不展?”长春公于关切地问,站在江南一枝春的椅旁,双手情意绵绵地轻抚她的发髻、脸庞。

    “没能活捉他取口供,我好恨。”她心事重重地说:“三汊河告密出卖事件,决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成事的,而且他不可能是主事人,必定另有精明的首脑策划。只杀掉他一个人,我不甘心。”

    “天香,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不能怪我们无能,活捉他这种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永裕,我怎敢怪你们?”她抢着说,激情地捧住长春公子的手亲吻:“我完全估错了他的武功造诣,想起来就感到毛骨悚然。哦!永裕,你没把我的身分告诉你爹吧?”

    “你真傻,我怎能说?”长春公子坐在扶手上挽住她的肩:“老实说,包括家父在内,咱们这些江湖群豪,为名为利可以将生死置于度外,敢杀敢拼目无余子,一言不合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争强斗胜生死等闲,但如果要他们参加你们天地会搞什么反清复明,说什么民族大义,他们一定会掩耳而走,如遇瘟疫。假使凌前辈这些人知道你是天地会的人,很可能你就没有命了。”

    “哎呀!这”“他们怕惹火烧身呀!只好采釜底抽薪手段,秘密除掉你,既可以免除贵会的纠缠,又可免去官府的追究,这是唯一可行的两全其美手段。

    “永裕,你呢?你”“你应该知道我是敬重贵会的人,当然也有自私的念头。”

    “自私的念头?”她的声调僵硬不安。

    “我喜欢你呀!傻姑娘。”长春公子在她颊上亲了一吻,笑容柔柔地:“所以也喜欢你的工作。天香,我得申明。”

    “你申明什么?”

    “我只能暗中帮助你。”长春公子郑重地说:“而且只限于帮助你个人,与贵会无关,我不可能参予你们的工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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