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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促膝谈心,教以微盲大义,劝得这位风流教主,变作了巾帼奇英,此去便是云游天下,为江湖行道。”

    葛龙骧听杜人龙话中的“衔杯结好”和“促膝谈心”等语,甚觉刺耳,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开脱,还是故意调侃?苦笑一声说道:“此女真如杜师弟所云,足可称得起是一位‘巾帼奇英’。畸零身世,可歌可泣,武功亦颇不弱。今后在江湖之中,定然是一位矫矫不群的特殊人物!”随即把魏无双身世,及投入风流教接任教主等等经过,对奚沅、杜人龙详述一遍。

    但把那巨觥三饮,颓倒玉山以后的那一段旖旎风光,轻轻撇过。

    奚沅听完,也对魏无双的志节操守,景慕无已!但杜入龙却知道葛师兄言有未尽,并看出葛龙骧隐含愠意,也未敢再加戏谑。

    滇池虽号称五百里风光,不消多日,也便游赏殆尽。三人遂依原定计划,西游大理,把点苍山及洱海胜景收诸眼底之后,已离乌蒙山归云堡“百杖争雄大会”之期不远。

    奚沉默计时日,此时自大理东旋,沿路留连,到得滇黔边区,恰恰赶上老友万云樵期颐寿日。而葛龙骧、杜人龙亦一路随处留心,但黑天狐宇文屏劫持无名樵子及那“紫清真诀”

    以后,匿居所在的半点风声全未得着。业已倦游,遂一同取道滇南,相偕东返。

    云南山川处处灵妙,会泽城北牛栏河,悬索为渡,暗草埋沙,明波洗月,景色颇佳。葛龙骧爱水甚于爱山,一路几乎遇水必游。兴尽归来,为时已晚,索性便在会泽城中的旅店投宿。临寝之时,杜人龙方一解衣,面色忽然剧变!葛龙骧睹状问道:“师弟怎的面带惊慌,你想起什么重大之事?”

    杜人龙满脸通红,嗫嚅说道:“说来羞人,小弟真正该死!怎的竟如蠢牛木马一般,被人家把我恩师所赐的武林重宝碧玉灵蜍窃去,却仍毫无所觉。”

    葛龙骧听说碧玉灵蜍被窃,也不免大吃一惊。虽然宝在杜人龙身上,但自己与他同行同息,居然被人做了手脚,而毫无所知,岂不愧死!但转念一想,胜箧之技,能到这般地步,其人必非普通窃盗之流。奚沅久走江湖,当可料出几分头绪。遂扭头问道:“剪绺一道之中,以何人最为出色?奚兄久历江湖,可有知晓?”

    奚沅皱眉答道:“鼠窃狗盗之徒,虽然多若牛毛,但以此名世者却仅有两人,俗称南徐北骆!南徐本名徐荻,名号妙手神偷。北骆本名骆松年,外号赛方朔!以杜小侠这等功力,贴身重宝被窃,而不白知,则除此二人以外,决无这高手法!但南徐北骆,一个常在江左,一个不离冀北,却怎会在滇中出现,太已费解。碧玉灵蜍之名甚熟,难道是那失踪已多达二十年,武林十人梦寐难求能医奇毒重伤的罕世之宝吗?”

    葛龙骧点头说道:“奚兄所说不差,此宝屡经波折,并伤了不少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才到我杜师弟手中。倘若就这样轻易失去,委实无法交代!那徐荻与骆松年的形貌如何,奚兄可曾见过?少不得我们要在这会泽县中小作勾留,仔细察勘一下的了。”

    奚沅答道:“这-:人我均未会过,但听江湖传言,南徐北骆,适得其反!徐荻瘦小枯干,骆松年却高大魁梧。人品方面,倒是南徐高于北骆!杜小侠被窃之处,据我推测,极可能就在往游牛栏河时,所经的北城城门洞之中。因为该处行人出入,经常摩肩接踵,较易下手。杜小侠可还记得有什么特殊人物,有意无意之间向你身边挨蹭吗?”

    杜人龙摇头苦笑说道:“我如觉出,哪里会容他得手?不过出城门之时,倒真有一人被一壮汉所撞,几乎跌倒,我还伸手扶了他一把。难道这随手一扶,就被他将贴身所藏之物窃去,而外着衣衫丝毫不见凌乱破损嘛?”

    葛龙骧叹道:“师弟,人间之事,万妙沓呈,哪里见识得尽?肤箧手段之高,往往真能出人意料!碧玉灵蜍虽然珍贵无比,但既已失去,徒事懊丧,也自无益。此物总比黑天狐藏处好寻,我们拼着踏遍江湖,总不怕搜它不出。今日已晚,且自歇息养神,明日开始,先把这会泽城中仔细勘察,看看可有奚兄所说的南徐北骆之类人物?”

    杜人龙虽然满怀气愤,但也无可奈何。这一夜之间,除奚沅尚略睡片时之外,葛、杜二人几乎均未阖眼。

    次日一早,三人便自先循昨日所行途径开始,在这会泽城中的人烟辐辏之处,注意察看可有奚沅所料的人物?但这种办法,何殊大海寻针?而且也不能遇见任何一个较为魁梧或瘦小之人,就冒冒失失去问人家是不是著名神偷“南徐北骆”?所以在街市之上,荡到中午,杜人龙业已知道这样找法,决无希望,一赌气之下,索性不找,与葛龙骧、奚沅跑上一座杏花天酒楼,竟欲藉酒浇愁,吃完再打主意。

    到雅座之中坐定,要了酒菜不久,忽然听得楼梯之上,当的一声“报君知”响,并有人朗声说道:“筮短龟长,交相为用,阳奇阴偶,各有征宜!君子问祸不问福,哪位有什么重大疑难之事?在下可以六爻神课,代为一断。”

    葛龙骧听这卖卜之人,话音聚而不散,分明身有内家武功,心中一动,挑帘含笑叫道:

    “先生这里来,在下有事请教。”

    这位卖卜之人,相貌清奇,约莫五十左右,身材略矮,颇为瘦削。听葛龙骧招呼,抬头一打照面,两人同觉对方神采不俗!那人“报君知”一提,走入雅座。葛龙骧为三人一报姓名,这位卖卜之人对葛龙骧师兄弟当然陌生,却向奚沅抱拳哈哈笑道:“尊驾原来便是穷家帮中的长老人物“神乞奚三”四字,名震江湖。在下景慕已久,真人面前,不弄玄虚。在下徐荻,有个难听绰号,叫做妙手神偷。我这江湖末流,今日能识奚大侠及两位小侠,可称幸会。”

    他这一自动报名,正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差点把杜人龙喜得从座中跳了起来!但转念一想,碧玉灵蜍若真是这妙手神偷徐荻所窃,他怎会一见之下,便即自吐真名?

    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是愁容满面。

    徐荻既称妙手神偷,眼光何等锐利?向杜人龙笑道:“方才葛小侠相招问卜,可是杜小侠有甚疑难?彼此既然倾诚相见,徐荻怎敢再弄那些江湖伎俩。不过三位如果看得起在下,说将出来,大小总可略贡刍尧,未必无益。”

    杜人龙尚未答言,奚沅已自斟了一杯酒,双手捧向徐荻,含笑说道:“徐兄豪快无伦,奚沅心折!我先敬你一杯,话中倘有唐突之处,尚请见谅!”

    徐荻闻言眉头略皱,接酒一倾而尽,目光微瞬杜人龙,含笑答道:“奚大侠有话但说无妨、难道是杜小侠遗失了什么珍贵之物吗?”

    奚沅拍手笑道:“无怪徐兄要以卜筮隐身,果然妙算神机,一测即中!不过你一口一声奚大侠,叫得我太难为情,须知奚沅徒虚名,真才实学方面,比起这两位少年英杰简直有霄壤之别呢!”

    他跟着便把杜人龙武林重宝碧玉灵蜍被窃之事,对徐荻叙述一遍,说完哈哈笑道:“慢说葛、杜两小侠一身绝世武学,就是奚沅这点微末功行,贴身之物被人取走而不自觉,除非你们这南徐北骆,妙手神偷和赛方朔二人之外,余子也绝难办到!所以起初不免连徐兄一齐猜疑在内!但如今徐兄以磊落胸怀,一见之下,把真面目坦然相示,‘南徐’之疑,当然不提。不过你们这两位妙手空空,听说足迹不大离开江南塞北,徐兄既到滇中,难道那赛方朔骆松年也在这西南一带吗?”

    妙手神愉徐荻听完,向杜人龙微笑说道:“碧玉灵蜍虽然是武林之中万象觊觎的罕见奇宝,但无德者不仅不足居之,反足为本身怀璧贾祸!杜小侠请放宽心,包在徐荻身上。明日清晨,定使这罕世之宝,完璧归赵!”

    杜人龙不禁大喜,急忙问他何以有此把握?妙手神偷徐荻举杯笑道:“我因久居江南,忽动游兴,遂由西北开始,一直游到此间。但昨日一进这会泽县城,就看见我那同行死冤家赛方朔骆松年,居然也在此处!不由暗想他决不会同我一样忽动游兴、逛趟西南,必然是觊觎什么重宝奇珍,才会来此!遂尾随到他所住的-座破庙之内,躲入神龛,暗暗窃听。果然那骆松年自言自语说道:“想不到这次得手以后,归途之中,还有这大收获,此行着实不虚!

    但那几人看来不太好惹,这破庙之人容易引人注意,不能再住,索性搬到城内旅店,埋头不出住上几天,等他们走后再行。这两件盖世奇珍,岂不就可永为我骆松年所有?’他那里得意忘形,自吐机密,却万想不到有我这样生死对头正隔着一层神龛布幔,听得清清楚楚!我听他得了两件盖世奇宝,正想用条妙计给他弄个偷龙转凤的黑吃黑手法,不想今日酒楼,便即巧遇三位!互相遭逢印证之下,骆松年所谓的两件奇宝的其中之一,必然就是杜小侠所失的碧玉灵蜍;其他一件,则尚不知何物。不管怎样,明日清晨我定把骆松年引到这会泽城东的一片松林之内。因我与他交手多次,功力相若,几乎谁也无法胜谁;到时或由奚大侠或由二位小侠,任何一位出手把他制住,所失之物还怕不完璧归赵?”

    葛龙骧、杜人龙自然欣喜,奚沅却在拈杯沉吟。徐荻笑道:“奚大侠想些什么?是否徐荻所言不妥?”

    奚沅摇头说道:“徐兄安排,哪有不妥之理?我是在想这云南境中,有甚奇珍异宝,竟能把那赛方朔骆松年自塞北引来。你们一南一北两位神偷,平素目高于底,差一点的东西怎会看在眼内?骆松年居然不辞万里迢遥,他到手的决非寻常之物!但再三忖度,均想不出,只好等明晨将他制倒之时,搜索囊中,才可知其究竟的了。”

    那片松林占地不小,是在会泽城东六七里外,鹤骨虬枝,苍鳞瘿甲,古藤盘节,穹石埋根,地势极为幽邃。奚、葛、杜三人凌晨即到,择了一株绝大古松,藏身其中。约莫等到寅卯之交,来路之上,一先一后风驰电掣奔来两条人影,看出先前一个正是昨日酒楼相遇的妙手神偷徐荻,另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不问可知,定是赛方朔骆松年无疑。

    徐荻身形才到林中,葛龙骧因见骆松年紧随在后,相距不远,不好出声招呼,遂摘了几枚松针,往徐荻眼前弹射而过。徐荻会意三人已到,笑吟吟负手相待。霎时一条高大人影,凌空飞落,一见面即怒声骂道:“你这老不死的矮鬼,怎的到处显魂?我此番纯系游历西南,哪里会如你所言,做了什么好买卖。意图分润,岂非做梦!不过我们多年旧账,始终未清,在此一会也好。你看这松林幽静已极,无人相搅,这次兴发一个强存弱亡,谁也不许先行逃走。”

    妙手神偷徐荻笑嘻嘻说道:“一别多年,想不到老骆的火燎脾气,不但丝毫未改,反而把全身上下仅带几分人味的那一点江湖豪气,也自散除干净!在真人面前,何必说什么假话?

    你囊中那两件东西,要不是武林罕见的至宝奇珍,徐获还真看不上眼!这种意外之财,见者有份,何况我们谊属同行。你说你是分我那只碧玉灵蜍,还是另外一件?”

    赛方朔骆松年见自己身畔之物,徐荻竟然知道,不觉微愕,浓眉方自一剔,徐荻又笑道:

    “老骆不要惊疑,我并不会什么诸葛武候的马前神课,能掐会算,只怪你自己得意忘形,过分大意!昨日午后,你在那破庙之中,喃喃自语之际,我化身仙佛,高坐神龛,一字一句把你所吐供状,全部听在耳内,难道你想腆着脸儿赖账?”

    骆松年听机密果然无意泄漏,不禁老羞成怒,恨声喝道:“你骆大太爷洪福齐天,有意无意之间,果然是得了两件罕世奇宝!但凭你那几手毛拳毛脚,怎配得上要求分润?不要罗嗦惹厌,还是赶快受死,尝尝我这几年间新练的旋风掌法滋味如何?”

    妙手神偷徐荻手指骆松年,哈哈笑道:“不知羞的老骆,自称什么洪福齐天,依我看来,你简直是叫兔魂缠腿!吹胡子瞪眼唬得了谁?你那点鬼门道有什么稀罕?要打就打!”就藉着手指骆松年笑骂之势,话音方落,指尖几乎已到对方胸前,但不吐即收,伏身出腿“扫叶盘根”逼得骆松年仓促之间无以应变,只得跃起半空!徐荻跟手回环发掌,-连两招,便把个鼎鼎大名的赛方朔骆松年,弄得左拦右架,连纵带躲地退出了一丈多远。

    妙手神偷徐荻存心怄他,也不趁势追逼,依旧卓立当地,微微笑道:“老骆莫慌,这几下不算,我只是试试这多年来,你到底长了几分能耐?”

    赛方朔骆松年满脸通红,一语不答,一步步的慢慢走近。妙手神偷徐荻,貌虽从容带头,其实知道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也在全神戒备!见骆松年走到离自己不过六七尺时,还不止步,不由笑问道:“老骆,你想”话刚出口,骆松年暴吼声中,掌挟掠风,当胸猛击而至!妙手神偷不肯硬接,滑步转身,以白猿掌法拆招。两个南北名家,功力悉敌,打了个虎跃龙腾,沙飞走石。

    葛龙骧等隐身古树,看得分明,徐荻所长在于轻功较好,变化灵妙;骆松年则以掌力沉雄,下盘稳固,超过对方。这样动手下去,三五百招之内,恐怕根本难以明显分出胜负。骆松年所窃的是杜人龙之物,大可明面索讨,不必在暗中相助徐荻,遂出声喊道:“徐兄住手!

    葛龙骧要亲自向这位骆当家的,索还我师弟的身藏至宝,碧玉灵蜍!”

    这一发话出声,场中交手的两人,立时往外一分。徐荻自然早在意中,骆松年却因对方有伏,大吃一惊!抬头循声看处,只见一株古树的虬枝之上,现出一个中年乞丐与两个英俊少年。

    葛龙骧不欲多事结怨,心想显些功力,镇住对方,把碧玉灵蜍好好交出,便即算了!遂向奚沅及杜人龙说道:“奚兄与杜师弟稍待,我去把碧玉灵蜍取回。”说完,就在所坐虬枝之上,起立举步,一直走到梢头极细之处,松枝仍然不见大动,只是微微上下起伏。

    葛龙骧所立之处,离地约有三丈,一提真气,顿时青衫飘飘,好似人被松枝微颤之力弹起,缓缓落下。等到足踏地面,连膝盖都未稍屈,依旧原式未动,满面春风,向赛方朔骆松年抱拳说道:“在下葛龙骧,那只碧玉灵蜍是我师弟杜人龙的师门重宝,不容遗失,骆当家的可否赐还?”

    葛龙骧这种凌空飘坠的身法,极其轻灵美妙,自自然然,看不出丝毫蓄意骄人、矫揉造作之处。南徐北骆均是行家,尤其是妙手神偷徐荻,夙以轻功之技自诩,一见之下,也暗暗心惊,知道昨日奚沅所说不差,这两位少年果然身怀绝世武学,自己差得太远。

    骆松年则更知敌方不但势强,而且人手又多,不把碧玉灵蜍乖乖送出,定然难逃公道!

    但人性多贪,这类稀世奇珍到手以后,叫他再拿出来,岂所甘愿?眼珠一转,哈哈笑道:

    “骆松年以胜箧小技,游戏人间,岂是真正贪鄙?前日我不过见三位一行,器宇非凡,英风侠骨,仰慕有意,结识无由,才和那位小侠,开了一个小小玩笑,要想以为进身缔交之阶。

    谁知得手一看,竟是那等重宝,正欲设法送还,不想徐兄误会相邀,以至在此巧遇。碧玉灵蜍在我囊中妥善保存,敬以原璧归赵!”伸手右肋下的一个软革囊中,慢慢摸出那只碧玉灵蜍,向葛龙骧递去。

    葛龙骧虽然讨厌他这些自作解嘲之语,但人家既已甘心还宝,何必再加讥诮。方待伸手接取,突然觉得骆松年眼光之中,好似含有一种诡秘之色。他如今阅历大增,知道“眼为心之苗”对方眼光诡秘,可能这只碧玉灵蜍,竟含有什么阴谋在内。心中一生戒意,不但未伸手接取,反把内家真气凝贯右臂。

    骆松年见葛龙骧不接碧玉灵蜍,狞笑一声,右手一扬,但打出的不是碧玉灵蜍,却是一根淬毒丧门钉!一点银星之中,略闪青芒,向葛龙骧迎面打到。人却不管所发丧门钉打中对方与否,提气倒纵,一个“云里翻身”便欲往林外逃去。

    本来对面发难,不易躲避,但因葛龙骧先机知戒,内家真气早已提足,丧门钉星一闪之时,右掌微翻,便自震飞半空。左手默运“弹指神通”屈指轻弹。“嘶”的一缕劲风过处,骆松年还未能纵到一丈,便自“吭”然出声,往下坠落。

    古松上的小摩勒杜人龙,生怕那碧玉灵蜍在骆松年落地之时有所残损,身形一闪,宛如飞燕掠风,半空中便在骆松年手内夺回碧玉灵蜍,飘然落地,与葛龙骧并肩而立。

    葛龙骧见所失之物业已取回,正等替骆松年解开穴道放走,杜人龙伸手一拦说道:“葛师兄!此贼何等阴恶?他在明递碧玉灵蜍的右掌之中,暗藏一根淬毒丧门钉;倘若你不识先机,洞悉恶计,贸然伸手相接之时,他只须就势轻轻一按,请问该是个什么光景?如此之人,还不赶快除去,留他作甚?”

    葛龙骧摇头含笑说道:“他虽然用心险恶,但我何曾有损毫发?动辄杀人,并不是真正侠义之道。何况世界多少极善之人,都是从无边孽海之中,猛一回头便登彼岸!远者不提,摩伽仙子与风流教主二人,岂不是最好榜样?像骆松年这种人物,倘使怙恶不悛,欲加行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不放他一次,以观后效?”说罢又要动手解穴。

    奚沅与徐荻二人,均在暗暗点头,钦佩葛龙骧的仁义胸怀。

    但杜人龙却仍然把手一拦说道:“纵然依师兄之意放他,我也要看看他所谓另一件稀世奇珍,偷的是何人之物?”

    三人被他一语提醒,果然徐荻曾听这骆松年自言自语,说是到手两件稀世奇珍,还有一件究是何物?杜人龙一搜骆松年身上,并无甚贵重物件,但打开他左肋下方才盛放碧玉灵蜍的软革囊时,只见其中还有一只丝袋。杜人龙一松袋口,突然脱口惊呼,伸手取出一条软绵绵、金闪闪的四五尺长之物,周身密布鳞甲,头尾惧全,竟是一条金龙,龙头之上并有寸余长的两只小小龙角。

    奚沅自杜人龙手中取过仔细一看,并揭起龙尾的一片小鳞,就口运气一吹,立时成了一根软中有硬,硬中带软的金龙宝杖!遂扭头向葛龙骧说道:“这就是我老友归云堡主万云樵的那根毒龙软杖!十月初三的百杖争雄大会之中,就是要以此杖赠送赴会英雄中杖法最高之人,却怎的会被这贼子盗走?葛小侠给他解开穴道,我来问上一问!”

    葛龙骧微微一笑,也不伸手解穴,只照准那位北道神偷赛方朔骆松年的肋下,又复屈指轻弹,骆松年顿时血脉流通,慢慢爬起。见碧玉灵蜍和毒龙软杖,均在对方手中,两只凶眼不由瞪得几乎喷出火来,尤其对妙手神偷徐荻,不住暗挫钢牙,似是恨入骨髓。

    徐荻不禁失笑说道:“骆兄何必作出这副难看面孔?碧玉灵蜍本是杜小侠所有,原璧归赵,理所当然。至于毒龙软杖,也正是奚大侠老友归云堡主万云樵之物,人家代友追赃,我不过居中牵线,为你们引见引见,何苦看成什么深仇大怨?奚大侠是穷家帮长老之一,江湖中有名的神乞奚三,若问你话时,还是放聪明些,照直说的好。”

    赛方朔骆松年双眼之中,布满红丝,切齿狞声说道:“徐荻矮鬼!你不要仗着别人威势,来欺压你骆大太爷。闯荡江湖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骆松年不曾见过?这点骨气,总还会有。艺业不敌,杀剐任便,不要罗嗦,却莫怪骆松年口角刻薄!索性卖句狂言,今日杀我便罢,如若假充仁义放走我,十日之内,必然设法重取这一蜍一杖!”

    妙手神偷徐荻见他仍然这般傲气,冷笑一声,方待开口,葛龙骧已先笑道:“骨气二字,不是你这般解释!须知‘择善’才能‘固执’。像阁下窃人之物,被原主追回,却反恼羞成怒,在下无以名之,只有,迷途难返’四字差可相赠!彼此无甚深仇,便没有那几句激将之言,也不会杀你。至于若真觊觎这两件武林奇宝,则不论明夺暗取,均请于十月初三以前,驾临乌蒙山归云堡,否则万堡主寿辰一过,我等便即东返,不再相候。”

    赛方朔骆松年悻悻无言,又复死盯住杜人龙手中的碧玉灵蜍,与奚沅手中的毒龙软杖几眼,转身走出林外。

    杜人龙揣好碧玉灵蜍自奚沅手中接过那毒龙软杖,略一盘弄,觉得软中带硬,硬中有软,趁手已极!遂向葛龙骧笑道:“葛师兄!我们似乎应该把这根宝杖,先送还那位归云堡主百岁寿星万神叟,然后再按他规定,在百杖争雄大会之上,以本身杖法造诣,夺取这罕世之物。”

    葛龙骧点头说道:“当然如此,凭师弟那几手精妙无伦的杖法,这根毒龙软杖还不是你囊中之物吗?”

    奚沅听葛龙骧夸赞杜人龙杖法精妙之语,竟似能在百杖争雄大会之上稳占鳌头!不由心中略有不服,暗忖:休看你们是当今武林第一奇人涵青阁主诸一涵门下,各自身怀绝世武学,但杖法一门,却自古皆推丐帮所传镇帮杖法为各派翘楚。好在自己身受他们救命重恩,早就想要夺取此杖,作为酬劳,等到归云堡内,再见机行事便了。

    会泽离滇黔边境,本不算远,徐荻有事作别自去,三人依然从容浏览,恰好赶到十月初二夜间,独杖神叟万云樵百寿宴开之时,到了乌蒙山归云堡内。

    归云堡倚山而建,气势宏伟,因四方贺客甚多,身份不一。

    三人一到山脚,即已有人接待通报,等走至堡门之时,独杖神叟万云樵听说多年未见的老友远来,竟自离席远迎,亲自恭立相接。

    葛龙骧、杜人龙见这位万堡主,白发银须,精神矍铄,虽已达期颐,看去顶多像是古稀光景。万云樵却也老眼识人,互相见过以后,手把奚沅肩头,哈哈笑道:“九年未见贤弟,几乎想煞你这老哥哥了!这两位小侠,仙露明珠,九天清晶,是我万云樵生平罕见人物!竟与贤弟一同宠降,归云堡平添不少光彩。”

    话说之间,一齐走进大厅。奚沅因见宾客甚多,葛龙骧师门威望太大,不便惊人耳目,遂未告知万云樵。直到寿宴毕,一千宾客均回宾馆歇息,等待明日盛会。大厅上只剩下老堡主万云樵,陪同奚、葛、杜三人啜茗闲谈之时,奚沅才笑向万雪樵说道:“大哥昔日威震西南的那根毒龙软杖,现在何处?”

    万云樵微微一愕,旋即哈哈笑道:“我说贤弟怎的忽然记起你这老哥哥来?原来是想要打我那根毒龙软杖主意!我厌倦江湖,飞翔山归隐,久已不用此杖。贤弟若早来数月,当可无条件相赠,但如今既已定下这百杖争雄大会,四方宾客又已来得不少,却无法偏私贤弟一人。好在你们穷家帮杖法,冠冕武林,放眼群雄,无一是你杖下十合之将,不过要累贤弟费点手脚,并让我瞻仰几手杖法绝招以后,再行送你便了!”

    奚沅笑道:“大哥不要会错小弟之意,我是问你此杖目前可在?”

    万云樵微诧道:“这根毒龙软杖,是明日大会群雄竟夺之物,当然在此!那供桌一两枝寿烛当中的丝囊之内,不就是吗?”

    奚沅含笑说:“好在彼此不是外人,大哥请恕小弟唐突。我想此时先借一观,是否大哥当年所用原物?”

    万云樵听出奚沅话中有话,取过桌上丝囊,但囊一离桌,便知分量不对,寿眉一扬,用鹰爪力捏断束囊丝绳。囊中所贮只是-盘山藤,哪里是什么罕世奇珍毒龙软杖?这一来万云樵几乎急煞!宝杖失窃事小,明日大会之上不见此物,四方宾客岂不以为自己故意欺人?不由面容骤变,向奚沅急声问道:“贤弟既知毒龙软杖被窃,此事系何人所为?请速见告!亏得贤弟今夜指我迷津,不然明天当众开囊,万云樵却以何颜相对四方宾客?但就这样,一夜光阴要想追回原物,恐怕太难。究应如何处理,愚兄忙中无计,亦请贤弟为我代画一策!”

    奚沅笑吟吟的,从身边取出夺自赛方朔骆松年的那只丝囊,递与万云樵道:“大哥不必愁急,小弟等一行在途中曾因巧遇,略效微劳,请看这是不是大哥的成名宝杖?”

    独杖神叟万云樵一见丝囊,便已心喜,等接过手中,因系用惯之物,不必打开便知无错,含笑说道:“贤弟此举为我顾全了不少颜面,但愚兄真应愧死。究是何人用这种偷天换月之法盗去宝杖,而使我全堡之人均自茫无所知?贤弟请看,此贼确实费了一番苦心,这两只丝囊居然做的是一模一样,外形上丝毫看不出有真假之别呢!”

    奚沅莞尔一笑,遂把在会泽城中,巧遇北骆南徐两位偷中圣手经过,略说一遍,独杖神叟万云檐方始恍然大悟。

    一番谈笑各自安息,次日便是万云樵期颐整寿正日。四方宾客登堂拜寿以后,万云樵在酒宴之中说明,自己年登上寿,久谢江湖,昔年费尽匠心、精工打造的一根毒龙软杖,闲置可惜,遂起了赠烈士之意,不传子,而欲将此杖赠与今日在座宾客之内对杖法一途造诣最高之人。说完取过桌上丝囊打开,命人把那条毒龙软杖悬向预先搭设的“夺魁台”口,便请群雄后园一会。

    贺客之中,约有半数以上,均是为想人前逞能,夺取毒龙杖而来,听主人话到正题,一齐无心酒食,拥向后园。夺魁台高丈许,宽敞异常,那根毒戈软杖悬在台口中央,杖尾随风轻摇,鳞甲金光闪烁,栩栩欲活。

    万云樵首先缓步登台,向两旁看棚之内的济济群雄抱拳施礼,朗声说道:“万某设这百杖争雄大会之意,一来是要使我这根毒龙软杖,得一适当主人。仗以扫荡群魔,扶持正义;二来万某生平使杖,藉此机缘,也可见识见识天下杖法名家的各种高妙手法,为我这百岁生日,留一不磨纪念!故而此会主旨,全在以技联谊,以武会友。集天下武林技艺,合四海奇人良才,相互磋磨,以便武林功夫不致失传,继续传扬。各位千万不可过分存有得失之念,并切忌伤人!少时互相过手,点到为止,高下自有公论,倘若恃技伤人,虽胜亦败!万云樵话已讲完,点苍四友与黔灵三真,随我同作评判,一观各位高明绝技。”话完退回台下正中的特设评判席上,东西棚之中的一干江湖豪客,凡自认精于杖法之人,遂纷纷起立,登台献技。

    葛龙骧、杜人龙与翼沅坐在东看棚中,一直看到申牌时分,夺魁台所见到的全是些世俗武学,只有一位沧州镖客旋风杖童琦,连败五人,正向台下叫阵,似乎有点鸡群之鹤模样。

    奚沅向葛、杜二人低声笑道:“今日之会,看来无甚高人,不值得二位亲自出手。现在时已不早,待奚沅献丑,夺来宝杖,转赠杜小侠吧!”

    葛龙骧伸手一拦,不令奚沅起身,眼神凝注那十几张评判人的座位之中,庄容说道:

    “奚兄且慢!杜师弟你看,中间万堡主所坐左首末席之上,方才自行就座的白须黑发矮瘦老者,不就是我们在剑门关所遇的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吗?”

    奚沅闻言大惊,注目看时,果然是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不知从何处掩来,悄悄地坐到中央主位之上,连独杖神叟万云樵请来评判的点苍四友和黔灵三真,则以为伍天弘也是主人好友,未加注意。

    这位名列“双魔一怪”的武林奇人,突然现身,奚沅不由担心今天老友万云樵这场高高兴兴的“百杖争雄大会”可能要被这位怪仙翁搅得天翻地覆!方把双眉一皱,寻思如何向伍天弘答话,杜人龙已先说道:“葛师兄,怪事真多,这伍老头居然准时赴约,难道他真把那黑天狐宇文屏的藏处探听出来了吗?不管怎样,此人既来,躲也躲他不过,索性让我上台,略显师门身法,看看这老头子认出以后可有顾忌?”说罢,自座中起立,缓步走到台门,朗声向夺魁台上的旋风杖童琦发话说道:“童朋友,在下杜人龙领教高招。”

    他真力早就蓄满,双掌端平,猛然一翻,往下虚空一按,人便如只脱弦疾箭一般,向斜上方拔起两丈来高。直到势尽以后,双手平分,掉头向下,身躯一躬一伸,便已到达夺魁台上,点尘不惊,轻轻落地。

    这一手轻功绝技,自五丈以外凌空飞渡,而身法又极其巧妙轻灵,不但台上连胜五阵,正在洋洋自得的沧州镖客旋风杖童琦顿时色沮,连东西两棚群雄,也被一齐镇住,雅雀无声。

    杜人龙故意卖武,人落台上,依然心注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果然听见他低声自语说道:“咦!小鬼真正有两套,‘潜龙升天’转化成‘神龙过海’,这不是老化子的龙形八式身法吗?”

    杜人龙听他业已认出自己来历,知道必会稍存顾忌,不至过份任性恃强,心中一放,遂专心应付对手。这夺魁台两旁的兵器架上,别无其他兵器,清一色的插着十来根长杖。杜人龙随手取了一根,一拧一抖,一片旋光。那被杜人龙飞跃过台威势所慑的旋风杖童琦,此时心中倒已一宽,暗想原来这少年轻功虽然极高,杖法却是外行,不然怎会把长杖当做枪抖?

    但奚沅却是一惊不小,急向葛龙骧问道:“葛小侠,杜小侠究竟是否与你同一师承?他这拧杖法,怎的与我们穷家帮中的镇帮杖法‘降魔三十六杖’,有极其相似之处呢?”

    葛龙骧微笑答道:“我杜师弟与贵帮颇有渊源,他的来历以后再说,咦!奚兄你向西看,棚中那衣衫褴褛的瘦长之人.目射凶光,向台口直凑,好似心怀恶意,他莫非也是丐帮弟子吗?”

    奚沅定睛一看,皱眉说道:“此人我倒认识,名叫边昌寿,名号人称‘铁杖镇西康’。

    心狠手毒,武功极高,在西南边陲也是一个有数煞星!他平素不修边幅,以至衣衫褴褛,却并不是我们穷家帮中弟子。”

    这时夺魁台上业已动手。小摩勒杜人龙方才抖那杖花,是故意向台下中席上坐的“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显露来历,令他有所避忌,但动手对付这位沧州镖客旋风杖童琦之时,却不肯轻易施展师门心法。他未拜独臂穷神柳悟非之前,本以一条九合金丝棒威震江都,与两位兄长合称“扬州三杰”此时遂以手中长杖,当做软棒使用。

    杜人龙从师以来,独臂穷神柳悟非何等好胜?为使他不至与葛龙骧等人相差过分悬殊,旦夕之间,拼命授以内家上乘心法,冷云谷护法之行,获益更多,所以长杖虽然未使绝学,却依然杖风虎虎,威势无伦!不到十招,便把个旋风杖童琦,逼得认败服输,下台而去。

    奚沅见杜人龙初上台时,一抖杖花,委实与自己镇帮杖法极为相似,由不得凝神注目,但见他正式对敌,用的又是普通招术。就在奚沅暗地狐疑,葛龙骧心中想事的眨眼之间,杜人龙业已用昔年所擅的“九合金丝棒”法,糅以其他内家功力,连败八雄,几乎无人敢再上台。中席上的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却手捻长须,目注杜人龙,脸含得意微笑。

    这百杖争雄大会主人,归云堡主独杖神叟万云樵,本心就想把那根“毒龙软杖”赠与奚沅,知道杜人龙是与奚沅同来之人,他连胜多场之下,见赶会群雄,均以爱惜昔日名头,不愿上台孤注一掷之意,遂起座朗声说道:“四座高朋,如无人上台再与杜小侠比赛,万某这根毒龙软杖,就”

    话犹未了,西看棚中暴吼一声“且慢!”语音摇曳之中,人已用“八步赶蜡”的轻功纵上高台,正是奚沅所说的那个“铁杖镇西康”西南恶煞边昌寿!杜人龙打量这边昌寿,鹰鼻鹞眼,兔耳猴肋,目露凶光,眉蕴杀气。光从这副相貌,便已看出来人不是善良之辈,但上台身法却颇不俗。知道可能是个劲敌,微微含笑问道:“尊驾高名上姓?”

    边昌寿两道三角浓眉一皱,嘴角微撇,满面不屑之容,冷笑答道:“认不得铁杖镇西康边昌寿,你还走的什么西南道路?”他那“路”字出口一半,面容忽变,缩颈低头,拧身左闪。忽然一粒瓜子擦着他右耳飞过“夺”的一声,陷人台柱之中,约有半寸。

    边昌寿回身方欲向四处寻人破口责骂,但转念一想,一粒瓜子能有如此威力,分明是内家极上乘的“借物伤人”手法,在所约帮手未到之前,此人还是暂时不惹为是。踌躇转念之际,杜人龙已先笑道:“江湖之中,随处皆有高人奇士,何况这西南诸省,向为卧虎藏龙之地,尊驾铁杖就算能镇西康,也未必便镇得住在下。”

    边昌寿知道暗发瓜子警戒自己之人难惹,回头向杜人龙冷笑一声,倨傲神情,丝毫不改说道:“边昌寿的追魂铁杖,岂是这样轻易让你见识?我们今天在夺取万堡主所悬的大会彩头毒龙软杖之外,我还与你赌上一物,可敢应允?”

    杜人龙被这边昌寿的不逊神色,撩动得俊目闪光,点头说道:“尊驾请讲,你看中杜人龙身边何物?”

    边昌寿沉声说道:“我要赌你的武林至宝,碧玉灵蜍!”

    此语一出,四座哗然一惊,连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也“哦”了一声,但旋即全场静寂,凝神注视。

    东看棚中的葛龙骧、奚沅与夺魁台上的杜人龙,闻言也均心头雪亮,知道这铁杖镇西康边昌寿,定是那位北道神偷赛方朔骆松年所约来的高手。

    杜人龙一阵朗声长笑,宛如龙吟虎啸,笑毕目光微逞鄙薄之色问道:“尊驾原来是与那鼠窃骆松年一党。你说得不错,碧玉灵蜍确实在我身边,但这是武林之中万众觊觎的稀世奇宝,不知尊驾身有何物足为赌注?”

    边昌寿被杜人龙一下问住,略为嗫嚅,凶眼一瞪,狞声说道:“边某就以项上人头作为赌注,有何不可?”

    杜人龙又复纵声大笑说道:“头颅虽然无价,但那指的是忠臣孝子仁人侠土的大好头颅!

    像尊驾这种头颅,要说配作我的碧玉灵蜍赌注,简直有点污辱武林至宝!何况万堡主期颐人瑞,寿涎良辰,这夺魁台上也不容有凶杀之事。这样好了,杜人龙卖句狂言,三十招内,我若不使你自称威镇西康的追魂铁杖出手,便把碧玉灵蜍双手奉上。但若杜某三十招内胜你之时,也不要你的项上人头,只要你金盆洗手,退出武林,立誓不再在江湖为恶!”

    杜人龙这一番话,极其尖酸刻薄,但却大义凛然,面面俱到!在场群雄,知边昌寿手黑已极,在西南一带颇有名头,这杜人龙居然敢以碧玉灵蜍作赌,要在三十招内战败此人,未免太已胆大!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却似对杜人龙越看越爱,乐得拊掌高声赞道:“好娃儿!

    就比嘴皮子,这一杖也非胜不可!”

    他这一忘形拊掌,老堡主独杖神叟万云樵这才注意到评判席中添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惊奇注目之下,突然想起他那黑须白发异相,不由脸色一变,眉头深锁,方待起身招呼,谢罪怠慢,奚沅见状已自东台踅过,附耳低声说明此老性情,告知万云樵装作不识,任他自去最好。

    这时台上那位铁杖镇西康边昌寿,已被杜人龙刻薄挖苦得怒发如狂,偏又还不出话,只得一探腰间,扯出一条一尺六寸长的短短铁棒,恨声说道:“小贼不要猖狂,你有仁义之意,边大太爷却有蛇蝎之心!不好好献上碧玉灵蜍,我却不管什么叫做期颐寿诞吉日良辰,追魂铁杖之下,照样叫你粉身碎骨!”话完手到,铁棒“毒蛇寻穴”疾点杜人龙左胸乳下。

    杜人龙见他手中明明是根短短铁棒,却偏要叫做“追魂铁杖”便知其中定有花样。表面依旧按通常过手姿态,缩胸避棒,使对方略差寸许未能点上,其实业已深存戒意,暗把全身重心移到了双足的足跟,以备万一有变,随时均可纵出。

    果然边昌寿一点不中,狞笑一声,格登微响,铁棒突增一倍,长达三尺!杜人龙蓄力微发,足跟点地,如同随着他那铁棒伸缩一般,飘身后退,依然不多不少保持那寸许之差,不容对方兵刃沾衣。

    边昌寿钢牙微挫,顿腕收棒,招化“玉带缠腰”但棒到半途,格登又响,业已变成了五尺出头的一根长杖,挟着无比惊风,拦腰横扫!杜人龙笑声中,一跃冲天,掉头杖化“猿公剑法”绝招“斜挂飞泉”一片漩光,宛如星河倒泻,逼得边昌寿闪避连连,退出五步。

    杜人龙人落台板,微晒说道:“我以为你这铁杖,真有什么追魂夺命之能,原来不过像乌guī头一般可以伸缩而已!我已让你三杖,还你一手,尚有二十六招,赶紧与我小心应付。

    看你这铁杖震西康,能接小爷几杖?”话音之中,长杖突用“玄坛鞭法”斜肩带背一招“天外垂虹”跟着便是“八母大枪”中的“鱼龙变化”判官笔中的“丹风朝阳”一连三式,三种外门兵刃中的奇绝招术,把那位铁杖镇西康边昌寿顿时弄得手忙脚乱,被杜人龙圈入一片寒光杖影之内。

    奚沅也向刚自东看棚走过的葛龙骧,失声说道:“葛小侠,你看杜小侠掌中这根长杖,忽剑忽鞭,忽枪忽笔,真与我穷家帮‘降魔杖法’同一路数,并还更具神妙!”用手一指台上又道:“这一招‘骇浪翻澜’,是枣阳槊中招式,即非奚沅所习的‘降魔杖法’中所有。

    葛小侠方才曾说杜小侠与穷家帮大有渊源,务望明告,勿使奚沅无从揣度才好。”

    葛龙骧暗笑奚沅自找麻烦,但被他如此逼问,不得不说,低声笑道:“杖法一途,武林各派之中,向推贵帮冠冕!但自昔年雁荡神匆促仙游,一套奇妙无比的九九八十一手‘万妙归元降魔杖法’竟告失传!贵帮如今所传,只有六六三十六招,距全套杖法还不到一半!我杜师弟所得虽然较多,但也不过八八六十四手,那最关重要,也等于整套杖法奥秘精微所汇聚的最后一十七招,直到如今依然未为世晓!我杜师弟与贵帮委实极有渊源,他的授业恩师,便是贵派之中不愿意为名位束缚的出类拔萃的奇人,独臂穷神柳悟非柳大侠!”

    奚沅如梦初醒,红脸嗫嚅说道:“神臂神丐,是奚沅师祖一辈。葛小侠,请恕奚沅失敬。”

    葛龙骧见奚沅窘得几乎要对自己改口行礼,不由失笑,摆手说道:“我与杜师弟,先前不肯说明来历,就因为知道独臂穷神在贵帮之中,行辈极尊,怕奚兄拘于礼教,不好相处。

    我们最好不论师门,各交各的朋友,越脱略越好!此事不乏先例,譬如独臂穷神原与家师平辈,但他却偏要与我兄弟相称,稍有拂逆,便自不悦。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叫柳大哥呢!”

    他目光微睨台上,又笑声说道:“万妙归元降魔杖法,不愧为穷家帮一派的镇帮之宝,果然妙用无方!奚兄请看,我杜师弟尚未出全力,便自逼得那位铁杖镇西康边昌寿根本无法还手。这是第十九招混元拐法‘浪卷流沙’,边昌寿无法闪避,必然跃起空中,则第二十招太祖棒的‘横扫乾坤’一发,杜师弟便可胜定。”

    奚沅听葛龙骧对“万妙归元降魔杖法”的奥秘之处,说来如数家珍,不由佩服已极!台上的杜人龙,掌中长杖贴地猛扫“浪卷流沙”逼得边昌寿无法闪避,果如葛龙骧所料,跃起半空避杖。杜人龙哈哈一笑,长身挥杖招化太祖棒中绝学“横扫乾坤”变式迅疾,威势无伦。边昌寿在半空,委实无可避!但边昌寿心思甚歹毒,见杜人龙变招之快,万般无奈之中,竟图拼个两败俱伤。追魂铁杖脱手飞掷,确向杜人龙当头猛砸。

    杜人龙防不到他有这一手,不等“横扫乾坤”招式用老,立即回收。长杖一粘一甩,边昌寿的追魂铁杖,飞入半空!自己也把长杖插还兵架上,不骄不矜,和声拱手说道:“杜人龙幸不辱命,三十招之内,使阁下铁杖脱手。敬请如先前所约之言,从此退出武林,莫再涉及江湖恩怨。”

    许昌寿身落台上,羞愧得无地自容,正不知怎样答话,台下正中评判师上的左首末端,有人叫道:“杜小鬼莫要得意!若不是你那几手鬼画桃符,还算不错,能逼得这臭贼无法匀手施展下流伎俩,那只碧玉灵蜍只怕早已成了彩头,变做这臭贼的囊中之物。来来来,我给你看点东西,见识一下。”

    杜人龙知道是谁发话,但猜不出边昌寿还有何种煞手被自己逼得无法施展?侧目一睨台下,只见那位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手中执着自己适才甩飞的那根边昌寿成名之物,能伸能缩的所谓“追魂铁杖”

    伍天弘手执铁杖中段,二指微运功力,把铁杖前半截一夹两断,倒出一大推淡红药粉,向台上叫道:“杜小鬼!这是他杖中所藏的迷魂毒粉,丝毫人鼻,人即昏迷。但还有更历害的,你要看仔细了!”说完掉转杖尾,虚空遥指。只见空中精光闪处,飕飕连声“夺魁台”

    的横匾之上,并排钉着二三十根倒须牛毛细针,前半截针色发青,显系淬过剧毒。

    杜人龙确实未曾料到,这边昌寿的追魂铁杖,竟与那西昆仑星宿海黑白双魔门下活尸邬蒙所用的西域异宝修罗棒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然若非师傅绝世杖法着着惊人,使对方找不出丝毫空隙腾手,则真可能在他这根中藏歹毒的追魂铁杖之睛,遭受不测!惊定生恨,剑眉方自一挑,待向对方问话,边昌寿忽然面向东南,撮唇怪啸!这时东西看棚及台上台下,寂静已极,边昌寿啸声凄厉,摇曳长空。不知他用意之人,均纷纷猜测这百杖争雄大会,是否到此为止?还是另有花样?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等边昌寿啸完,业已把他那根追魂铁杖一段一段掐断,然后将那十数段铁杖,暗运神功,合掌一挤一压,成了一块铁饼!眼角微瞟边昌寿,满面不屑之容,撇嘴说道:“你鬼叫什么?你所约的帮手,在东边三十丈以外的那株古树之上,藏已多时,大概是见这两个小鬼太不好斗,我老人家又在此间,所以不想出面,我替你请他现形如何?”

    未等铁杖镇西康边昌寿答话,他所指的东边那株古树之上也已连发怪啸,似与边昌寿所发啸声互为呼应,并自树上纵下一条红影,动作迅疾已极,一连两纵,即离台前不远。

    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一声冷笑说道:“老夫十数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竟出了这多倔强人物!

    我向不与武功过分悬殊之辈过手,你先接得住我这块铁饼,才算有上台资格!”呼地一声,竟将手中那块由边昌寿成名兵刃追魂铁杖硬用掌力揉成的铁饼,向那飞驰而来的红影,劈面掷去。

    由铁饼所带风声的强烈程度,便可测出伍天弘这一掷之威,至少在千斤以上!但那红影依旧毫不理会,铁饼飞到当头,身形只微微一慢,便自双手接住。但因这一接,众人方始看清,那红影是个尖嘴削肋、红发红衣之人,目光微瞥伍天弘,竟拿着那块铁饼飞登夺魁台上。

    台下大半宾客均识此人,知道今天好戏连场,一齐屏息静看。

    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却因飞抛铁饼毫未镇住此人,有点觉得难甚“哈哈”一笑,方待上台,葛龙骧看出来人武功太高,杜人龙近来虽然所获甚多,仍恐临场经验不够,业已先行站立微笑说道:“对付这等人物,哪里用得着伍老前辈出手?葛龙骧不揣鄙陋,先接一阵!”

    话音才落,未见丝毫作势,青衫大袖微拂,人已如凭虚御风一般,飘然直落三四丈外的夺魁台上。

    伍天弘被他这种自然美妙的轻灵身法所惊“噫”了一声,自语说道:“这娃儿似乎比那杜小鬼更强!这飘然平步登台,用的像是无相神功与乾清罡气。”

    奚沅暗暗佩服伍天弘果然识货,但知他脾气难缠,不敢招惹,全神贯注台上动静。

    杜人龙也识得后来红衣红发怪人来历,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敌手,见葛龙骧人一登台,便附耳低声说道:“葛师兄千万不可大意!这红猴子似的怪人,我在扬州十二圩古寺之中见过一面,他是苗岭阴魔弟子,叫什么圣手仙猿姬元。谷飞英师妹曾与他打了半天,不曾占得丝毫便宜呢!”

    葛龙骧对苗岭阴魔邴浩,因在蟠冢山曾获暗传绝艺,并赠药相救柏青青,印象颇好。听说姬元是他弟子,不但不觉紧张,反而灭了几分敌意。

    杜人龙把姬元来历告知葛龙骧后,转对姬元笑嘻嘻地说道:“火猴子精,你还认得我吗?

    前年在扬州十二圩的废寺之内,你挨了我师父独臂穷神一掌,又被冷云仙子葛师伯门下谷飞英师妹的精妙剑术,杀得不战而逃,怎的今天又在此出来作怪?我这位葛师兄,是当代武林第一奇人衡山涵青阁主诸师伯门下高徒,弹指神通和天璇剑法,敢说是天下无双!你若能胜得了他,休说是万堡主悬作彩头的毒龙软杖,就连我身边的武林至宝碧玉灵蜍,也可一并奉赠。但动手之前,你最好先把自己仔细衡量一下,看看够不够分量,免得平白出乖露丑!”

    杜人龙这番话,一半是对圣手仙猿姬元而言,另一半也等于自报来历,警惕那位硬要收自己作徒弟的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叫他知道自己师门正大,不要一意孤行地生出许多事故。

    但杜人龙把话讲完,铁指怪仙翁拈髯微笑,依然无动于衷;圣手仙猿姬元则因师父此次回山,严厉告诫在黄山论剑期前,不许无故轻与十三奇门下结怨,所以听得葛龙骧竟是诸一涵门下,已将来时盛气消除大半!葛龙骧更是吟吟含笑,满面春风,向姬元抱拳施礼说道:

    “久闻圣手仙猿与火眼狻猊苗疆双绝之名,今日相逢,可称幸会?以邴老前辈的门下高徒,自然不会觊觎我杜师弟历尽万苦千辛所得的身藏至宝。然而姬兄来意,可是为那根万堡主悬作彩头的至宝毒龙软杖吗?”

    圣手仙猿姬元见葛龙骧语气这等和蔼,谦恭有礼,文质彬彬,不由更自泯几分敌意。他自扬州十二圩与谷飞英换招过手,觉得冷云仙子门下的年轻女徒,功力竟不在自己数十年锻炼之下,而眼前这位葛龙骧,更是气定神闲,渊博岳峙,双目神光以及雍容气度,飒爽英姿,令人一看便知身负绝顶武功的内家好手。何况刚才上台时的飘然一纵,先声夺人,姬元何等行家?忖人度己,知道不易讨好,眼珠一转,立意索性卖个人情。也把双拳一抱,和颜笑道:

    “姬元化外苗人,不敢当葛小侠如此盛赞!我们双方师门虽少渊源,亦无仇隙,姬元怎会妄想夺人之物?连那毒龙软杖,也着实应为以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冠冕群伦的杜小侠所得。姬元上台之意,不过是请二位不要对我这好友边昌寿,过分逼人罢了!”

    杜人龙上次见他之时,觉得这姬元甚为凶横无礼,但想不到如今竟变得这般和善知礼,可谓怪事。

    葛龙骧更是敌意全消,微笑说道:“姬兄说哪里话来?武林人物过手动招,胜负太已寻常!

    我师兄弟怎敢如此狂妄,对边朋友有所留难之处?不过他那根宝杖已损,是件憾事!”

    姬元看了手中所接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抛来的铁饼一眼,嘴角微撇说道:“边兄铁杖,是旁人所毁,葛小侠何必介意?不过这熔金掌力,也算不了是什么了不起功夫。姬元不才,把它还原试试!”说话之间,业已暗运功力,双掌不住揉那铁饼。

    姬元掌力亦见惊人,那团铁饼竟自被他揉得越来越圆,越来越细,最后居然被他搓揉得成了一根四尺上下的铁杖!他这把铁饼还原成铁杖之举,无异是向铁指怪仙翁伍天弘示威挑战。依奚沅忖度,伍天弘那种性情,定然暴怒而起。哪知伍天弘竟自毫不为意,只是笑嘻嘻的,向着台上叫道:“杜小鬼!你看看这红猴子似的人,搓了那么一根铁棍,就够资格和我动手吗?”

    杜人龙见圣手仙猿姬元,似无与己方作对之意,自然也不肯结此强仇,遂向姬元微一挤眼说道:“姬朋友你这掌上功夫虽然不错,但这条铁杖搓得不足原来长度,粗细也并不一致,比起铁指怪仙翁伍天弘老前辈的精纯功力,仍然差得甚远!毒龙软杖既然承情相让,彼此便图后会如何?”

    因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十数年未出江湖,声威渐弱,故而姬元虽然觉得这个白须黑发老头功力不俗,但决未想到昔年与武林十三奇齐名的“双魔一怪”身上!如今听杜人龙拿话点醒.暗想自己为遵师命,连葛龙骧、杜人龙这两个十三奇门下的年轻人物都不愿意轻易结仇,却好端端的要去斗这著名难缠的老怪物作甚?正好藉机下台,向杜人龙哈哈笑道:“今天冲着二位小侠金面,姬元一切皆不计较。但如若有人不服,可到苗岭九绝峰头,赤苏洞中找我便了!”语音落处,手携边昌寿,已在夺魁台东侧的三丈以外。

    铁指怪仙翁伍天弘听姬元已知道自己名头,却依旧把整个人情卖在葛龙骧、杜人龙身上,未后那两句话竟似专对自己而发,不由冷笑一声说道:“苗岭九绝峰赤苏洞,算不了什么龙潭虎穴。

    邴浩老魔那点声名,更是微乎其微!小辈既然已知老夫来历,还敢如此张狂,我不得不略加惩戒!”双手一按坐骑,飘身直起二丈来高,正待追扑圣手仙猿姬元,耳后突然一声高叫道:“伍老前辈且慢,杜人龙有事请教。”

    伍天弘对他特别投缘,半空中硬打千斤坠,停住前扑身形,轻轻一跃,便到夺魁台上。

    把手一扬,止住杜人龙开口,微笑说道:“别的话暂且休提,我要问问大会主人万堡主,这百杖争雄大会”

    独杖神叟万云樵不等伍天弘话完,业已一跃登台,摘下悬挂在台正中的毒龙软杖,双手捧与杜人龙道:“杜小侠万妙归元降魔杖法,压盖群雄,老夫钦佩无已。敬如前言,以这一根毒龙软杖相赠!此杖整整随我七十五年,后二十年虽然置诸高关,敛尽锋芒,但在此以前,却也成就了不少事业。杜小侠高怀侠骨,年少有为,此杖今日可谓得主!”

    杜人龙神色恭谨,双手接杖,庄容说道:“蒙万堡主慨赠奇珍,杜人龙誓仗此杖,尽我力之所能,锄非去恶,扫荡群魔,以为莽莽江湖,扶持正义。”

    万云樵呵呵大笑不住点头,把那盛放毒龙软杖的丝囊也一并递与杜人龙,转身向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一躬到地,赔笑说道:“伍老前辈侠踪高隐多年,想不到突然光降万云樵这归云堡内,委实蓬荜生辉,荣幸已极!还望恕我不知慢待之罪,请至前厅待茶。”

    铁指怪仙翁伍天弘抱拳礼笑道:“万堡主休得过谦,你已百岁之人,这老前辈三字大可免去。伍天弘生平惯作不速之客,更谈不到什么慢待!万堡主你与各位嘉宾且请自便,我和这两个年轻人尚有一事未了,少时再到前厅,扰你一杯寿酒!”

    万云樵知道对待这种奇人,越随他心意越好,遂答了声:“万云樵敬遵台命!”拱手下台,向中席上的点苍四友、黔灵三真及东西两棚宾客,略使眼色,一齐请到前厅落座。

    霎时之间,这夺魁台上下,就只剩下铁指怪仙翁伍天弘与葛龙骧、杜人龙及奚沅等老少四人。

    伍天弘向杜人龙笑道:“你不令我追那姬元,有何话说?”

    杜人龙知道这场麻烦,终必无法避免,索性笑嘻嘻地问道:“老人家居然如约来此,你真把那黑天狐宇文屏的藏匿之处,找到了吗?”

    伍天弘自怀中摸出一条七八寸长隐泛蓝光的铁铸蜈蚣,含笑说道:“你们看看这蜈蚣可是黑天狐宇文屏之物?”

    杜人龙自然不识,但葛龙骧却因在东海荒岛之上,见黑天狐宇文屏对她那旧日情人风流剑客卫天衢加以无边楚毒之时,曾以松枝代箭击落她所发的两条“飞天铁蜈”故而认得分明,正是伍天弘掌中所托之物!葛龙骧心急父仇,连忙问道:“伍老前辈,黑天狐宇文屏现在何处?”

    伍天弘摇头微叹说道:“我与你们自剑门关分手以后,即先四川省内密行搜查,想不到居然就在邛崃山中,便已发现了宇文女屏的踪迹。但那妖妇耳音太灵,并狡猾已极,不声不响地暗暗打了我一条飞天铁蜈,立时挟着另外一人,疾遁而去”

    葛龙骧插口急道:“老前辈就该随后追踪才是!”伍天弘点头说道:“我自然追踪,但因黑天狐的万毒蛇浆,霸道无伦,也就不敢过于接近。说来惭愧,追到湖北境内,竟自把人追失。万般无奈,而十月初三的约期将届,只得暂时把这条飞天铁蜈带来。须知江湖之大,要寻找一个人的潜踪所在,委实太难!但老夫素来言出必行,你们再与我半年时日如何?”

    葛龙骧心想当初剑门关上,杜人龙不过一句戏言,这位铁指怪仙翁竟当做了真事,若再如此纠缠,何时方了?而且报仇之事,责在己身,也不应该支使人家一个老辈人物,去满天下地乱跑!立意就在此处把话说开,遂抢步当先,向伍天弘深施一礼说道:“黑天狐宇文屏虽与晚辈仇深似海,但不敢再劳老前辈大驾追寻,此事到此为止!至于老前辈垂青我杜师弟一节,本来像老前辈这等泰山北斗人物,武林后辈无不梦寐景仰,渴欲追随!但我杜师弟业已拜在独臂穷神门下,一日为师,终身是父,除奉师命以外,于情于理,皆不应擅自另学他艺。老前辈启迪后学,也不外乎教孝教忠,想不至于欲强人所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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