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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仲明隐隐约约有了猜测,若对家有切入点,一定是一统天下后的李家。如此说来,李世民当不当得上皇帝,而秦琼有没有危险,还难说得很。

    佛门是不讲天道的,只推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只需以佛法规劝,改变当事人的决策,一念之差,所有因果便将重新推演。

    吕仲明察知了危险,到得此刻,终于明白到了通天教主话中深意。

    午后阳光万丈,吕仲明边想边走过回廊,看见秦琼带着一队手下在练兵。

    吕仲明想了许久,已经改变了策略,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老爸再牛也没用,一切只得靠自己了。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别的想法都收拾起来,认真对待这个使命。

    装备,等级,技能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操作手法和团队意识……吕仲明停下脚步,揣测秦琼对自己的印象,暗道先前太托大,唉……秦琼一定把他当成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秦兄。”吕仲明抱拳道。

    秦琼看了吕仲明一眼,确实只把他当做个小孩儿。

    “怎么了?”秦琼问道:“饿了?”

    吕仲明:“……”

    秦琼这么一说,吕仲明忽觉有点,早上吃了点稀粥咸菜,现在肚子已咕咕作响。来唐代前他知道古人一天只吃两顿,当时心想没关系,反正老爸会给钱,想吃什么花钱让人加餐就是了,没料到现在穷得叮当响,要熬到晚上吃下一顿,非得饿死不可。

    “有……有点。”吕仲明诚恳道,“不过不是为此而来,借一步说话,秦兄。”

    秦琼道:“饿了就随我来。”

    秦琼把吕仲明带到边房内,吩咐人去取吃的,片刻后士兵取来两块冷冰冰的面饼,配着一碗油油腻腻的茶。吕仲明喝了口热茶,被噎得十分难受,这茶粗磨了一次,磨成茶粉,喝下去时感觉都黏在喉咙里。

    “有什么话说?”秦琼认真道。

    吕仲明现在大概已摸清楚了秦琼的脾气,认真,严肃,一丝不苟,丁是丁卯是卯的,当兵的人估计也不喜欢太嬉皮笑脸的朋友,但看那样子,结合所读资料,又是个讲义气的人。开始秦琼把他带到章丘城里来,确实是有意回护于他,只是后来吕仲明自己心里乱七八糟,话也说得乱七八糟,把秦琼搞得甚烦。希望对自己的那么一点点好感,还没有消磨殆尽。

    须得稳重点,吕仲明告诉自己,秦琼是个堪当朋友的人。给吃给喝,还陪睡……不,把自己的铺分给他吕仲明睡,又客客气气地称呼“贤弟”,很有礼貌。这么好的人,说不得要想点办法,力所能及地报答他试试。

    “秦兄,我突然想起,有个仙方儿。”吕仲明道:“现在就写出来给你,有几味药虽然是仙药,但用凡间的药也可代替,只是药效打了折,练好后你带回家给令堂吃,可延年益寿。”

    “家慈已故世一年了。”秦琼皱眉道:“好意心领。”

    “啊?!”吕仲明又傻眼了,问:“什么时候去的?!”

    秦琼道:“贤弟认识家慈?”

    吕仲明难以置信道:“怎么和隋唐演义上说的不一样?!”

    秦琼道:“什……什么?隋唐演义是什么?为什么这么惊讶?”

    吕仲明知道秦琼这人别的都算了,唯独十分孝顺,百善孝为先,秦琼奉养老母一事,当初也在群雄中传为佳话。然而其中似乎出了什么差错,也不知道是演义的差错,还是历史的差错,吕仲明一时糊里糊涂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吕仲明愧然道:“对不起。”

    “没什么,不必朝心里去。”秦琼摆手一哂道。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使然,生者道化于有,死者……化道于无。生生不息……”吕仲明磕磕巴巴道:“不必太过悲伤……哎,怎么会……”

    秦琼有点意外,看吕仲明那表情,却是真心惋惜,想到母亲故去这一年,听吕仲明之言,倏然就生出了感慨。

    “是。”秦琼唏嘘道:“贤弟所言乃是至理。”

    吕仲明只觉自己越描越黑,把别人妈挂了的事勾起来也就算了,还贸贸然去安慰他,更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唐突得要死。

    殊不知秦琼因丧母一事,足足多时郁郁寡欢,一时间听到吕仲明之言,犹如当头棒喝。仿佛许久以来堵在心中的悲伤与无奈,就在某个时刻,在某个人面前得到了排解。其实只是秦琼郁积日久,到了该想开之时,吕仲明的话尚属其次,最终仍是自己想开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秦琼眼眶微红,突然笑了笑,吕仲明也笑了起来,仿佛在那一瞬间心里有了默契。

    “贤弟家中如何?双亲可还健在?”秦琼倒是开口问道:“听说贤弟有兄长,令兄如今在何方?”

    “大哥……”吕仲明想了会,说:“从未谋面,当了……皇帝。”

    秦琼:“……”

    吕仲明道:“不是杨广……”

    “嘘……”秦琼蹙眉,吕仲明又忘了,把当朝皇帝的名字直接说了出来,还好附近没人,忙自告罪。

    吕仲明笑道:“我从小没兄弟陪着,是个爹宝。”

    “爹宝?”秦琼莫名其妙道。

    吕仲明解释道:“就是被父亲天天宠着,捧着的意思。”

    秦琼会意,笑道:“愚兄从前也是个娘宝。”

    吕仲明:“……”

    秦琼这话吕仲明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娘宝?应该是叔宝才对……但重点错,吕仲明便笑道:“小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秦兄教我,做人处事,兄弟你直说就好。”

    说毕吕仲明又觉得不对,自己来这里是收小弟的,怎么反倒变成秦琼的小弟了?!

    秦琼道:“谨言,慎行,愚兄知道,贤弟来此处,定是身有要事,是不是?”

    吕仲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点头道:“对。”

    吕仲明抬眼看秦琼的双眼,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先不把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一来这事太也奇葩,别说秦琼,任谁也不愿相信。二来说了也没用,秦琼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兄不会是在军营里当一辈子千户的人。”吕仲明道:“一见兄,小弟便觉兄乃是人间龙凤,假以时日,小弟相信,兄必能成一番经天纬世之业,成国之栋梁。”

    秦琼淡淡道:“承贤弟吉言。”

    吕仲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良久后道:“容我再想想,过段时间,待我理清头绪后,一定会给兄弟一个说法。”

    秦琼目光复杂,看着吕仲明,最终重重点头。

    数日后,章丘地区叛军终于平息,王薄逃跑的消息传来。

    吕仲明躺在床上,秦琼摘了头盔,坐在案旁,一坐一躺,吕仲明歪着脑袋,朝秦琼道:“其实王薄大可不必逃。”

    秦琼:“唔,失了先手,但稳扎稳打,据山而战,于峡谷内伏击我军,未尝没有扳平的机会。”

    吕仲明道:“章丘南依泰山,北濒黄河,乃是齐鲁腹地,第一场的决战地点选在河边,想必是打算学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没想到成了梁邱赐,断了自己后路。”

    秦琼与吕仲明面对画满了地形的纸,秦琼考虑良久,吕仲明又道:“这一仗,若调转过来,换你带兵,该将如何?”

    秦琼抬眼看吕仲明,说道:“黄河一线大势已去,我只能带兵在下游的津梁设伏,狙杀追兵。但张将军老而弥辣,想必早已料到此计。”

    吕仲明诚恳道:“此乃下策,兵家上策,攻其不得不救。中策,料敌机先,攻其不防。下策才是赌运气,诱敌入阖。”

    “如何攻其不得不救?”秦琼道。

    吕仲明躺在床上,伸出一手,在纸上画了个圈,答道:“围魏救赵。弃章丘,攻龙山县,龙山县有藏粮,先朝北跑,打下来以后把吃的分了,待张须陀将军派兵去救时,回攻章丘。”

    秦琼点了点头,说:“王薄所带俱是农民军,未曾有此章法,若能想到这层,也不至于有此一败。”

    秦琼每打完一场,吕仲明便学老爸带兵的思路,帮他做做战后总结,大多数时候由秦琼扮演隋军,吕仲明扮演叛军,纸上谈兵一场。谈完后双方互换,秦琼赫然发现,吕仲明稀奇古怪的思路竟是层出不穷,虽说实战打起来不知如何,但光凭口若悬河的功夫,秦琼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到几日,张须陀的命令来了,秦琼便率军出去追击王薄的残兵。

    “愚兄走了。”秦琼交代道:“过几日就回来。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

    吕仲明道:“带我去……”

    “不行!”秦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答道:“这是打仗,自顾不暇,哪有空带上你。”

    “喔好吧。”吕仲明只得有气无力道:“你去吧。”

    吕仲明根据自己的知识,知道这一仗肯定是赢的,死缠烂打跟着去也是活动活动筋骨,然而打仗就要运动,运动就要消耗体力,消耗体力就会饿。且这边每天就吃这么点东西,军粮严格配给,来了这么久,已经吃了秦琼不少东西,出去总不好意思混他的两顿饭,不去就不去罢。

    于是秦琼走了,吕仲明便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哲理。

    一连数日,吕仲明都在思考,最后决定,待得张须陀的部队打了胜仗后,便跟随秦琼回大兴去。初时浑浑噩噩,不知道杨广是谁,如今再去与那狗皇帝打个照面,自然知道要怎么忽悠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确实是真理。

    只要拿回父亲的龙鳞,马上就能将老爸召唤过来,一切难题迎刃而解。然而吕仲明想到这里,又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妥。

    仙佛有仙佛的战场,凡人有凡人的战场,以仙力去干涉凡人的命运,真的好吗?说不定虚空玄门内的那一掌,也正是佛家下的战书。对方在没有出面干涉战局之前,自己是不是也不能妄自化为真身,冲到皇宫里直接把杨广给吃了?

    但不管怎么样,龙鳞是一定要拿到的。否则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吕仲明决定了下一步计划,就是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跟着秦琼去大兴。

    然而张须陀这一场仗,打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击退了王薄,从秦琼的对话里,吕仲明得知王薄已经兵败跑路了,连辎重都丢得干干净净。张须陀派出了所有的部队,前往津梁,与水军将领周法尚合兵,狙击王薄残军。

    秦琼临走时嘱咐吕仲明,不可出外乱跑,也不可朝外人说太多自己的来历。凡事听张须陀的吩咐。

    那天吕仲明刚吃完早饭,正躺下来,外头便来了个人,进来也不说话,看到吕仲明躺在秦琼的床上,登时一怔。

    吕仲明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忽然发现外面来了个人,便略张着嘴,与那人对视。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点危险。

    是什么呢?是杀气!

    那男人高而瘦削,脸色阴沉,容貌细看起来倒是不太凶神恶煞,只是感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眉眼间充满戾气,眼睛明亮,手背青筋纠结,显是练武之人,眉毛还损了一截,若不是穿着盔甲,吕仲明险些就要将他当成个囚犯。

    男人眉目间带着一股戾狠之气,

    “什么人?”那男人沉声道:“怎么在我秦兄弟房里?叔宝何在?”

    吕仲明忙一个翻身起来,朝他抱拳。

    “张须陀将军……派他出去追击王薄的军队了。”

    男人:“报上名来。”

    “我……是他小弟。”吕仲明转念一想答道:“我叫仲明,你好。”

    “怎么大白天的躺着?”那瘦削男人拧着眉毛问道:“身体不舒服?”

    吕仲明道:“没有,一天只吃两顿,容易饿,只能躺着,避免消耗体力。”

    男人:“……”

    吕仲明道:“张须陀将军在前厅里。秦兄多则十天,少则三天后才能回来。”

    男人似乎十分烦恼,站着不吭声,无意中瞥见了摊在桌上的一张纸,正是先前吕仲明与秦琼讲论行军所用,便看着那张纸沉默,仿佛在想自己的事。

    吕仲明看出面前这人仿佛有点生气,便小心翼翼道:“有什么事么?待他回来我转告他。”

    男人道:“罢了。”说毕转身就要走,吕仲明忙追在他身后,问道:“有什么能帮你的?”

    男人漫不经心道:“卢明月率领十万军队,攻到祝阿县了,你回去躺着罢,节约体力……”

    吕仲明快步追在那男人身后:“国事为重,我与你一起去。”

    吕仲明既然住在秦琼营里,那人找秦琼帮忙,自己说不得也多少得出点力,身前这人仿佛与秦琼关系甚好,便打算问问看有什么事情自己能做的,然而那男人却也不说自己是谁,一路上穿过回廊,片言不提。

    “秦大哥眼下已经到津梁了……”

    “兄台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腿长走得快,吕仲明只得加快步伐追着,男人根本就不理他,到得厅外时,见一名参赞正在厅外站着,这参赞吕仲明认得,正是第一天到张须陀营中时,撺掇老将军把他押回去大兴,交给杨广的那个,名字唤作王志阳的就是。

    秦琼说过在军营里住着,不可轻视朝廷派给张须陀的人,须得客客气气,吕仲明便朝他点头,说道:“王大人。”

    那参赞对吕仲明爱理不理的,看到率先走来的那男人,却脸色一变道:“罗将军,张老将军正在与朝廷特使议事,此刻不可……”

    那一身戾气的男人话也不答,随手一掌就朝着参赞照头兜去。

    吕仲明:“!!!”

    吕仲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男人便一巴掌把参赞抽得陀螺般半空飞出去,撞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

    吕仲明张着嘴,站着只不住发抖,心道#¥%……

    那男人回头看了吕仲明一眼,随口道:“我叫罗士信,你唤我罗大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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