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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公孙大人大笑,到片刻后只能看着我笑而不语,最后说他早知道子龙有点什么事。这几日子龙一出去就是半日,大多说是去寻我,公孙大人倒是乐得子龙与我交好,便一并允了。不过一日公孙大人偏巧有事,便着人去我那里寻子龙兄,却没寻着,甚而我都不在。回来似乎看见子龙在某处,那差人还未得近前,却差点被条恶犬追得半死。

    场面上的话比这个绕口且高尚得多,我懒得一一记述。我只知道后果:从此,孟起不再叫子龙兄,而换作妹夫。我则叫云鹭小姐叫小四嫂子。

    看我回来后乐得风风的,银铃醒后,脾气温顺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这使得冷静下的我可以直接反问我更感兴趣的问题:“你如何觉得自己有喜?”

    她说自己今日晨有些晕吐之症,被婢女看到,贺道该是有喜。

    我对为什么有孕就会有晕吐现象有所疑惑,但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架不住身边伊人不停追问,只得先说需请好点的大夫好好看看,免得让自己心神不宁,然后便乖乖交待子龙和云鹭小姐的好事。

    银铃却皱了皱眉头,问我此事有无通报孟德兄。

    我拧眉摇头,旋即恍然点头,赶紧站起转便走。

    丁原原为西北人,他的手下和马腾韩遂的部下千丝万缕有不少关系,很多都互为旧部,只是分封关系才被调至东北,当初如此为的就是为东北派系卢植公孙瓒之间填进一个牵制。

    我此举,虽是促成一段好事,却等于给西北派系和东北派系两帮建立了一条政治联姻的纽带。当初我劝他们能成子龙兄云鹭小姐之美事,还当做理由的,却忽然变成了一件对我们某个辅政卿颇有些不利的昏招。

    此事对孟德兄北面卢植、丁原、公孙瓒三家矛盾算是一种调和,与其他人威胁不大,却必然给孟德兄北面的压力便大了很多,以后削藩之时,孟德却要为难许多,这还是且不论东南边的袁本初。

    未及出去,又转身回来,若无好的应对,去便只是挨骂。

    银铃似乎已有计较,笑着提醒我:子睿勿忧,你的应对鲜卑之计或许可行,不过最好和其他辅政商量一下,尤其是总领的人选。

    “我想到一个人,但是,却想不出另一个。”银铃的提醒恰到好处,我立刻能理清头绪,以我的急智和与银铃的默契,立刻就能说出来:“就是那个在东边的,总觉得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妥当。”

    银铃只说了一个名字,我一拍大腿,转身就走。

    走不两步,回身狠狠亲了一下我的可爱的妻。

    再走不两步,又回身,这次我却换上了一脸悲戚。

    银铃盯着我的眼睛,陪着我黯然道:“只能如此。”

    我想了许久,猛的点头:“此事……看来只能由我担责任了。”

    我请来了其他辅政,在偏殿坐下,开始讲我的对鲜卑的应对,这是他们很早以前就让我考虑的一个方针。

    “我华夏之邦,自周时,便从未能尽驱北戎。该因其全民皆兵,但凡其民,皆识骑马射猎,其安身立命之本与战时技能无异。纵重创胡虏,凡十五年一代,而北患又至。而我朝之民多稼穑之农,每日从事只锄耒镰杵耳,此种征发之兵何能与自幼习骑猎弓射之徒相较?莫若……

    我在图上西北和东北边境上各划一块。

    “此番诸侯一同进兵打下的疆土,本不适合田耕,又需不停提防,必靡费大量粮草兵器衣物以及大批兵员。不如我们用来与民田猎。他们可游牧,我朝又非无牧民,便让我朝羌,匈和汉人牧民都去那里放牧,以游牧对游牧。尽徙鳏寡孤独者,国以官库资之,同往拓之。则三十年,我大汉之北有我牧猎之民,国有无尽骑射可用,何如?”

    饶是父亲已经做好了我乱出主意的准备,但还是被我吓了一大跳。

    三位长辈愣是把我晾着半天没说话,兀自出神想着。

    最终,老师“嗯”了一声后,说出了最要紧的一句话:谁可主此事?

    “西为骠骑(李真),东为车骑(何苗)。”

    “子实有余,而苗不足矣!”父亲摇头。

    “子实为陛下爱将,背后有子玉,左右有父亲,西凉二虎,可确保无恙;苗为皇亲国戚,云中,燕,辽三家必拼力支援。”

    “东北那三家未必能心齐,若致互相推诿,如何是好?”孟德兄忧虑道。

    “智已促成西凉伯之女名云鹭者与辽公大将赵子龙之婚事,西凉伯手下多燕公旧部,丁大人手下多寿成兄旧识;卢公为公孙大人之师,自不必谈。我等多与这两家联络,便可令孟德兄之北三雄暂时相安。若需他们反目,因西凉与冀幽相聚甚远,这文章也方便做。”我都有些脸红,这种因果倒置的话我怎么说得这么心安理得,况最后一句确有些权术狡诈的恶心所在,令人不得宽怀。

    “子睿行事不妥当,怎可不与我等商量,便独自为之,岂不逼我等附议?”父亲相当不满意了。

    虽有重重疑虑,但终究通过了。父亲这就拟了一份奏章。我原以为是妙计,但是三位长辈都没有过多夸奖,各人都是满怀心思。我很奇怪,我总怀疑是我遗漏了很多重要的地方,只是这些地方与我无碍,故铃儿和我都想不着。

    待老师孟德兄一走,父亲就停下了笔,说出了那个走之前令我“黯然”的理由。

    “何苗有小勇而无大才,其治下百姓恐要遭难。”父亲甚至有些生气,“子睿用计,只为能成,图一时痛快,却不知人善任,那种人丢在那种位置上是,绝非百姓之福。子睿欠思量,不知以后交你辅政,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孩儿错了,只因实在无法可想。”我继续黯然道:“撇走了何苗,日后父亲,包括老师,孟德兄及我,日后主政都能更为顺畅。”

    “不过此法,却可一试。此是大计,其间也确有精妙之处。”父亲脸色稍轻松一点。“乘这次鲜卑大灾,或许几年内都无力南犯。而且我们借粮周济,他们再不济也不会几年内无端寻衅,过两年看看有没有能换掉何苗的人。你须得尽早见鲜卑使臣,此番拖得够久了。”

    “赦儿明白。”

    当日,皇上就下旨赐了子龙兄和马小姐的婚事,我觉得整个计策中至少这件事是最好的。

    那日我要去见仲道兄,却看见她和仲道兄在一起。她哭了,似乎诉说着种种,然后问仲道兄。仲道兄失却往日的满腹经纶,只是静静地听一段,加认真地点一次头。

    最终她投入他的怀中。伊人在哭,仲道兄却无言。

    我想这也很好。心底有一种不名的舒畅和一种莫可名状的叹息。

    未多想便离去了,此时相见争如不见。

    我给校尉还当了一次信使。因为他的主公还在酣睡,一个自称长姊的人说我二哥几日几夜没合眼地往回赶。

    自然又被自称母后的人唠叨了一番,不过总算能等到了任小姐的回信。

    我琢磨着这也非常好。

    未想路上居然撞上子龙兄孤身一人,问讯马小姐何在,子龙有些不好意思,只说送回去了。我便拉他去此苑织造司曹。

    询问一番后,请苑内裁缝按照子龙兄的尺寸,做几件锦袍。问道需多少钱,那管这里的小吏只说越侯吩咐就是,何敢要钱。我觉得不合适,从怀里搜出一锭金,便丢给了他。只要求:快做好,要做好点,送于辽公赵将军处。

    子龙兄还未及说什么,我便劈头打住了他:兄弟没什么可送,兄长不收,便是不给兄弟面子。

    子龙兄顿了一番,无奈笑道:越侯颇会两句市井切口,如此云无以为报,只能先多谢越侯贤弟了,哈哈。

    回去后陪着铃儿照看了一番那几个小朋友。铃儿告诉我说,他们要收养那个羌人小女孩。我问他们是谁?铃儿瞪了我一眼:自然是子龙和云鹭小姐。我点点头,这番他们没得争了。铃儿还说,他们受了旨意,便结伴来寻我,我却不在,他们来看了一番,还给孩子起了名字:雪晴。

    我问银铃,可问他们名字来由。铃儿说自然问了,他们回答二人名中皆有云,他们的孩子若有风雷雨雪之类岂不妙哉。前几日见到这孩子正是雪晴之后,而他二人结识,相恋都因争这孩子而起,恰如雪过天晴一般。

    我心道若是夏日,这孩子便是叫雨晴了。那岂不和我子涉兄弟女儿同名。你们搞的这番*之事,可真麻烦。我这个笑话带点秽色,只敢自己想来笑笑,却不敢与人说。

    我问铃儿另一个孩子如何起名。

    铃儿说应该爹起。

    我说第一个孩子不是我的,我叫她亦悦,第二个孩子,我便叫她亦欣吧。

    铃儿却陷入了沉思,半晌反问我,哪个“忻”?

    我写下了“欣”,铃儿却改成了“忻”。我说其实是一个意思,她却说随她姐姐吧。

    不知怎么的,我很欣慰。

    要说我收养的目前都是女婴,看来街面上男婴抢手,落不入我的手。

    那个女囚乳娘一直在我们旁边听着,听我说完便频频说这个孩子有福气,忽然请我帮她的孩子起个名字。我想了想,问了她夫家的姓,她说姓黄。

    我沉吟半晌说,叫欣怡吧。

    铃儿问我为何,我说,咱们孩子和她的孩子其实都算是命苦之人,只希望以后能快快乐乐。

    她没再多问,我希望她多问,她却没有。

    不过我想她已经理解了我的心情,居然说要服侍我沐浴。还语重心长道:能彻底放下就好。

    第二日,我就见了鲜卑使臣。仲道兄一番引见叙礼,然后罗里吧嗦地引经据典向对方解释,比如我们这里这种事关礼仪的事情是很正规的,我必须沐浴斋戒几日才可与他们谈判。

    显然我没有沐浴斋戒,反正他也没法查我。我只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证明人是越国平国夫人,她目睹且一起经历了整个沐浴全过程,她还称之为“浆洗夫君”。

    鲜卑使臣显然很了解我,没几句就问到了天狼。

    大凡北方外族人都很喜欢谈我的这件兵器,而且都很想要,最起码也要见见。

    我自然回说,没带,不过可以给你们看一个山寨的。

    于是我让人送来了皇上赐的那个,并解释说形貌尺寸大小,都一样,就是重量轻点。并顺便打算卖个人情,为此地寻一个发财之路:此高仿真天狼系上林苑铁匠铺荣誉出品。接受预定,尺寸齐全,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如果真想订购可以照顾你们鲜卑贵族,买一送一,量大有更大优惠,我可以当场签售。

    当然场面上我没有这么说。

    仲道兄事后点头一本正经说道:“很有大家风范,奸商风骨。”

    我越来越喜欢我们的博士祭酒了,我总觉得太学的孩子们不致成为书呆子了。

    我承认那几日我有点开心过头,不过场面上还算掌得住自己。

    我有一个鲜卑人兄弟,所以我相当直率地转到了正题:你们的单子我看了,我朝上下一致决定借粮给贵部,东西已经调集在路上了。之所以迟见你们,一是因为接待外宾,要沐浴斋戒;二是我们这里刚也遭了灾,前几日大雪,贵使节等都见了,政令下达迟滞,东西调运也困难。为了永修同好,贵部的困难我们一定帮。

    开埠互市么,皇上允了。这次我们双方冲突本是旧怨累积,既逢天灾,那些我们占的地方将尽数退兵,广设市埠,进行交易,我们会买你们的牛羊马毛皮,你们可以买到盐,布匹,器物。希望我双方不要再出现互相残杀之事,贵使觉得这样可好?

    关于贵单于公主和亲之事,陛下只两位公主,现下两位公主都已出嫁或定亲,我们不想让宫女充数,怠慢于连单于,再等等如何?我汉人女子十五之前需得成婚,重臣之女约十一二便大都订下婚约,她们嫁于于连单于,岂不降了于连单于身份。若是鲜卑各部首领,需得多等几年,让那些小姐长成。而且未免厚薄不均,引起贵部内部矛盾,总得列个首领名录,以便一次补齐数目送去为最好。我们也希望一结秦晋之好。

    全篇唬人的话中就秦晋之好这一句费了我颇长时间来解释。我一直后悔干嘛不学他们多用禽兽的类比,如同什么苍鹰只与猎隼嘶鸣;豺狼只与山豹竞吼。

    我处处替他们考虑,极尽关照厚道本色。加上他们汉话大多不错,基本上还能让他们满意。但终究让他们憋不住的事出来了。

    他们拐弯抹角地问我关于羌人的事情。显然,他们已经听到了风声,我想他们怀疑我们是因为羌人闹事,无力继续对鲜卑攻势,才服软的。他们或许感受的不是我们的“诚意”,虽然其实没啥真的诚意;而是一种怯懦,虽然不是真的怯懦。

    这是故意的,我一直没有提那一战。因为反正终究捂不住,我们早就决定已经早把消息“偷偷”散给他们。我不提就是要表现此事不值一提。

    “那有什么,他们是闹了,但我去了,打赢了,回来了。”我一脸“不明所以”:“又怎么了?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问我带了多少人。我说一千,伤亡两百,有点大。

    他们有点觉得我在吹牛,或者我们汉人一起合伙来诳他们。

    于是我无可奈何道:“我们是真心想要永世安宁,若你们连这都信不过。我愿领兵去贵鲜卑王庭与于连单于前证明一番。不过,我们还是先借粮给你们,我大汉不想饿死你们的百姓。但是这几年之内,只要你们有邀约,我一定亲往。”

    我盯着他们,一群我从来没有记得过名字的人,带着笑容。

    他们也盯着我,一个他们只听闻过那些被人传得没人样故事的人。

    事情就这样在一种有些互相质疑甚而怄气的环境中结束了。

    然后我命人加急接来俄何部和烧戈部,然后安排在鲜卑使团不远处住下。

    宋担心道,不怕他们说错话么?

    我说那里都是我大汉人,况且以后还要跟着我过日子,怎会说对鲜卑有利,对我大汉不利,对我不利的话?

    铃儿觉得我越来越狡猾了。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三日后,正式缔结和约。鲜卑贵族们与我饮酒无数,都认为我是一个至诚的勇士。

    我喝的还是兑水的,虽然让我喝翻了所有对手,但是却让我频繁去茅房一晚上。我问这是谁的主意。父亲指自己,老师指自己,孟德兄指自己,我立刻没了脾气。

    鲜卑使臣和我们从关中调集的物资一同归去了,我们让他们先派人回去叫人到边界上等着接受,以便如数交割。

    我估计着这一年陈仓醇的出产会有困难。

    鲜卑人一走,第二日,皇上就下旨于并?之间,自居延泽至朔方设西北长史府,骠骑将军李真领西北长史,假节,开府仪同三司;幽州之北,自白山至玄菟设东北长史府,车骑将军何苗领东北长史,假节,开府仪同三司。

    我那条徙各国鳏寡孤独以入,被稍微做了修改。似乎父亲认为这样做对老人很不适宜。改成了鳏寡孤独尚年少者,加之游荡无业者,国收而资之以赴北;加各国刑罪之人,罪轻于城舂旦的罚徙边陲服役。以崤山为界,西输于西北长史府,东输于东北长史府。

    其实我想了很多,我觉得细节之中还是有些不太好,但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希望这能成为一个好主意。未来或许很多人会恨我,但是此刻却只能如此。

    那日太医令官复原职赶来上林苑。我从父亲那里得到消息,便假公济私半路截留了他,请他来帮我夫人看看。

    太医令张大人还先感谢了我父亲。说是父亲先让他住在洛阳附近的亲族那里。只说用不许久,便能复职,还让自己族人提供一切方便,让他可以去研究药物。我不好说皇上坏话,只能说:此番起复,皇上必有补赏,日后应更看重大人。

    不过张大人却为朱大人打报不平,叹说天灾,非人力可测,既时令未现明显错漏,岂可因天灾而咎太史令,唉……不提也罢。

    我赶紧推过这个话题。心道,过不许久,朱大人也该起复了。

    问过几个日常起居,身体状恙的问题,搭脉不过片刻,张大人便抑制不住喜悦,坐起身向我和银铃道贺:“恭喜越侯和夫人,确有喜了。今日晚些时候机便命人送些安胎的药过来。”

    从他与我略不合时宜的谈论政事,以及不加掩饰的笑容中,我觉得这确是个真正的医者,也是一个可交之人。

    “多谢仲景大人!”我差点给他行大礼。因为他确实给我送上了大礼。

    那一刻,我又成了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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