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婕妤瞧着皇后放了茶盏,“娘娘不问臣妾为何求见?”
皇后轻笑了笑,似是许久不曾冠服加身,竟觉得有些厚重束缚,“李婕妤终究是要讲与本宫听的,不论是请安还是奏事。”
女子轻蹙了柳眉,一双眼倒不避讳,“不,臣妾只想来与娘娘说几句心里话。”
她倒顿觉好奇起来,真心颔首道,“你说。”
李婕妤径自笑了笑,瞧着皇后神色有些复杂,“臣妾打小便听闻娘娘的美名,恰巧多读了几本书,便亦总被人拿来与娘娘比较一二,得了个继娘娘之后最有娘娘风骨的名声。”
钟离尔垂眸想了下,失笑道,“这可并不是什么令人开怀的叫法罢。”
女子唇边有几分苦涩,颔首轻声回想,“臣妾何尝与娘娘不是一样的想法?是以时日久了,也常不屑于与人相较,即便娘娘出身名门,贵为中宫。臣妾自负,总觉着若是真论起来心性风骨,娘娘未必及臣妾。”
忆起自己半生,皇后亦不免感慨,不知是劝慰谁,“虚名妄累世人,何苦在意太甚。”
李婕妤朝皇后笑了笑,应声道,“直到那日,臣妾亲眼瞧见娘娘不顾生死与身份,与皇上说的那番话,臣妾方心服口服认了,若论烈性,臣妾如何也不及娘娘。”
提及当日皇后却并不愿多回想,只道,“为人母者,只怕皆可做到那般地步。”
殿中人叹气,轻声道,“许是罢……不过经此一事,臣妾却并不愿见娘娘消沉度日,娘娘这般的烈性,自当做到娘娘愿做的一切。如今那两宫闭门谢客,何尝不是娘娘大好的机会?皇上既然并非全不向着娘娘,娘娘何苦在意世人背后如何指点,重开坤宁宫朱门,掌凤印领六宫,即便此刻伤及不了两宫根本,如那日废掉僖嫔之事,娘娘还是可做的,哪怕一步一步蚕食殆尽,有何不好?”
钟离尔看着李婕妤的眉眼,那份年少的锐气与骄傲,确然像当年的自己,只是这兜兜转转须臾数年,她亦不知这些不顾一切的少年意气,在自己身上究竟还剩多少。
有时偶尔窥得一分,她一面心惊,又一面庆幸。
心惊自己历此间世事沉浮,竟还有这般未被打磨的棱角。
庆幸的是千般痛楚加身,却依旧还是来时人。
她并未直面应李婕妤的话,只轻笑了笑,问道,“李婕妤入宫也有四年了罢?”
女子并未料到皇后转了话锋,怔愣一瞬,方颔首称是,“臣妾于天鼎二年三月选秀入宫。”
皇后抚了抚额角,似是费力回想,“依稀记得当年秀女进宫,有个艾氏被本宫打发了去?”
李婕妤唇角一抹笑意难掩,点头笑道,“是,那时便可见娘娘心性手段,吓住了一众甫入宫的秀女。”
钟离尔亦觉得好笑,摇头道,“想来竟恍如隔世,前年皇上忙于朝政之事,减税增收闹得沸沸扬扬,朝局几番动荡,亦无暇选秀,今年也该是提上日程的时候了。这些年后宫嫔妃不多,皇上便难免子息单薄,李婕妤亦要着紧机会。”
李婕妤闻言却蹙了眉头,几番犹豫仍是试探道,“娘娘关怀,臣妾感激不尽。只有一事,想必娘娘亦存疑……宫内美人众多,艳丽若娘娘,或是柔媚如贵妃,再者兰嫔、慧美人皆堪称绝色,哪怕这些都不合心意,顺妃温婉可人颇有异域风情,这般千娇百媚之中,臣妾承宠不多也就罢了,可如何皇上龙嗣这般艰难……?”
这个问题钟离尔不是没有想过,若说祁桑无子她还能想通一二,可如何其他人多年不见动静?若说连烁不近女色,却也绝不至这等地步。
心中有些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可她却不愿再自作多情猜想下去,亦不会相信,便只瞧着李婕妤浅笑,端了茶盏道,“皇上登基这些年实施新政,繁忙之下少进后宫也是有的,再等些日子,难保就有了喜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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