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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的心情。

    “抱歉!我的老板上美国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秘书是老经验的职业妇女,也晓得察言观色,自然明白这支电话的主人在老板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给我他的电话。”她非毙了他不可!夏冬坐立难安,不小心瞥见门后怯生生看着她的小女孩,更是无法冷静下来,连忙掉头,正襟危坐。

    秘书尽责的转述傅衡生的话“抱歉—我真的没老板电话,不如你耐心等他跟你联络。”

    可恶!连秘书都跟著一条心骗她,当然罗!他可是老板,而她谁都不是,谁理她啊!?

    懊死,她气愤的挂掉电话。一抬头,又跟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对望,她心一惊的又扭头。

    不对!没道理怕一个小孩子啊!算清楚,她反而应该对我感到羞愧才是。夏冬僵硬的面对幼梅,脸部绷得死紧。

    她清清喉咙,尽量别让喜怒霸占她的表情“你舅舅呢?”

    幼梅摇摇头。

    摇头表示什么意思啊?她再问:“你妈妈呢?”

    幼梅又摇头,小脸布满悲伤。

    不是在美国生活美满吗?搞什么?把孩子丢在她这里,不怕她下毒手吗?

    她挪了挪唇,不情愿的掀动唇瓣“那你爸爸呢?”

    提到爸爸,幼梅的脸皱得更苦,眼眶里泪珠翻滚。

    唉!她不耐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她尽量想忘却前尘往事,前尘往事尽来纠缠她呢?

    纵使心中有气,她又能怎么样?总归一句话!是她上辈子欠傅衡生的!

    而且事实证明他是别有居心,他早把幼梅的学籍迁到她这区来,摆明是要长久寄居,吃她、住她。

    这倒是一个极大的疑问。她父母亲呢?那对背叛她的男女呢?她真想问清楚。

    偏偏幼梅嘴巴跟个蚌壳似的,死也不说,这点倒是跟她妈妈挺像。闷声不响,男人看来是文静内敛,女人看起来是柔顺乖巧。她真是没得拚!

    夏冬把她安置在隔壁房间中,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不够再去买了,昨天那小丫头就是在那里睡。

    而且她准备什么就吃什么,也不多话,感觉挺好养,就是那张白嫩的瓜子脸太漂亮,还有那双会笑的眼睛像极她爸爸,令她感到刺眼。

    她吃饱喝足,端起咖啡到客厅浏览一下,整理得还真是有条不紊、耳目一新,比傅衡生家的钟点女佣还尽责。想不到这丫头还挺有理家的天分,吃饱晚餐后,她马上主动把碗盘匙筷端到厨房洗。

    夏冬像个大老爷似的窝进沙发,脚抬得高高,手指顺便往桌缝擦拭。

    嗯!扁洁无比。

    硬著头皮相处一、两天后,首次觉得幼梅有用处。不过她还是没有改变初衷,就是把她撵出自己的地盘。

    她再次开口“你妈妈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这里?难道丢著不管?”

    洗完碗,擦拭湿手的幼梅走到客厅,接受她的盘问。无辜的大眼蒙上一层晶亮的泪液,看起来楚楚可怜。

    夏冬为她这个表情感到心都揪疼起来,曾经她是多么相信相同的一双眼。

    结果怎么对她的?她欺骗她,把她的人生推到谷底,狠狠的踩碎她的梦想,流几滴廉价的眼泪再扬长而去。

    她咬紧下唇,吐出一大口气“就算你妈晓得,你爸都没意见?”

    得到的答案又是摇头,她忍无可忍的吼道:“别以为装哑巴就可以混过。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送回外婆家。”

    这个恐吓奏效,幼梅那张小脸马上有点表情“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比起我这个外人,她应该更要负责你的生活吧?”她可不是一个好保母喔,脾气时好时坏,诡谲乖戾。

    遍咎于对自己童年的厌恶,她尤其讨厌小孩子,而且是懂事的孩子!

    幼梅不疾不徐的堵了她一句“可是舅舅说你是好人,一定会照顾我,会完成他所托付的事情,他说他最相信你了,你要破坏他的信任吗?”

    面对那张雷同于从小见到大的纯洁容颜,她有一丝恍惚,当年的情景如重播般重现在她面前。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脱口怒吼:你父母就可以背叛我的信任吗?然而她仅是眯起眼,神情阴戾,冷言冷语:“那好,你住下啊!”她阴情不定的往屋外走,丢下沉默的幼梅。

    屋外寒风阵阵,阴霾的天空下起霏霏细雨,夏冬不由得痛恨起自己刚才应该多加件衣物。呼!好冷,吐出的白烟顿时消失,连点温暖都感觉不到,细雨密密的滴落,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人难受,感觉到低温的刺痛。

    心情就像终年晒不到阳光的阴暗角落,浮著一股潮湿的霉味,等著腐烂。是天气影响心情,还是自己本来就属于黑暗?

    不过能把她搞得这么秽气,傅衡生绝对脱不了关系。

    他到底想怎么样?把那个小孩子丢给她,当她是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吗?以为她能不念旧恶的照顾她吗?

    如果有以上的念头,那也未免太小看她的脾气、过于高估她。她是有仇必报,难道他忘了?

    有多少夜里,她无时无刻不想冲到美国去砍了他们,想尽镑种要他们身败名裂的诡计,否则她会阖不上眼。她甚至发下毒誓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她不会忘记的,她多么狼狈不堪的在街头堕落。

    这些全都是小幼梅的父母所给予的礼物。一个是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傅馨蕾,一个是自己的男朋友段一轩。

    人生莫大的耻辱便是被信任的好友背叛,而她便是那个被诅咒的倒楣鬼,活该胡里胡涂的下地狱。

    包甚的是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傻傻的帮傅馨蕾解决她跟男友的烦恼,她那时哪里会晓得她们的男友是同一人!?

    馨蕾家教甚严,根本不敢让人知道她交的男友是何方神圣,只有她义气的担下保证人,在傅家长辈面前口口声声夸赞她的男人。

    后来事情爆发了,才知道馨蕾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连孩子都有了,真是有够扯的,连三流的剧作家都不愿编出这么呛俗的剧情,偏偏发生在她的生活里。

    相信当时自己吓呆的表情,绝对足以让他们回味好几回。

    还好那时刚大学毕业,否则她一定会沦为全校的笑柄。不过听说这件事在同学会一直都是讨论的抢手话题。

    她的头好痛。

    这些腐烂的往事为什么要再出现?难道她被折磨得还不够惨吗?

    夏冬无语问苍天,在外头流连至深夜才回家。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沙发上卧躺著的小孩子正是当时被她所不耻的人所生下的孽种。她仔细端详她的容颜。

    沉睡中的幼梅像个天使,肌肤赛雪,唇红齿白,身上有种甜甜的香气,同她妈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白雪公主。

    她抬起头来,正好面对镜子,相较之下,不由得厌恶起自己的黑皮肤、浓眉大眼、率性又孩子气的短发,连笑起来都觉得阴险。

    黑狼跟白雪公主,高低立见分晓,她又何必再争什么呢?

    夏冬凄楚的笑出来,里头包含只有自己才懂的悲哀。

    若将记忆往前延伸,穿过时光迷雾,会看到她的一生,如火车般迅速奔驰而过,在她的成长轨迹上,并没有留下可歌可泣的事迹。

    试想一个不负责任、偶尔发酒疯打孩子的父亲,和一个懦弱又自私的母亲,她的童年能得到什么好教育,更别说家庭的温馨。

    八岁的她永远是穿不乾净的衣服,身上散发著臭酸味,二年级时也是一样,表现欠佳又拉低班上素质,老师恨不得踢她出去。三年级时更不用说,每天背著空空的便当盒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

    四年级时,漂亮沉静的傅馨蕾就是在四年级分班时与她同班。也让她知道,原来她梦想的家庭还真的存在。

    有学问又漂亮温柔的妈妈、当医生又绅士稳重的爸爸,还有一个样样优秀、疼妹妹的大哥,简直是电视上所演的模范美满家庭,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才是她想出生的家庭,而不是现在贫乏如战场的家。

    她崇拜著傅家一家人,他们不会皱眉头嫌弃她,只把她当成馨蕾的同学一般,当成一个正常的人。

    她更高兴傅馨蕾选择肮脏又怪异的她当手帕交,跟馨蕾在一起,连同学都到她另眼相看,老师也比较不那么挑剔她的衣服、鞋子为什么老是过小。

    她像是变成另一个层次的人。

    就算别人笑她们是小黑猪跟白雪公主,她也不在意。

    每每到傅家,看到馨蕾的房间,充满新奇又漂亮的文具、乾净又有阳光味道的床单、卡通被子、白色窗户和蕾丝窗帘她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碰都不敢碰。深怕自己污黑的手,在上面留下印子。

    馨蕾身上老是有香香甜甜的味道,班上同学都说她擦香水,而她认为香水的味道比不过她香。

    命运太不公平了!对她来说。

    她努力说服父亲让她跟馨蕾念同一所中学,其间不知捱了多少板子。不过只要能接近她梦想的家、多吸取一些温馨的幻觉,捱多少拳头她都不觉得苦。

    那时候她真的像是中了邪、吃了傅家的符水,什么都是傅家好。

    尤其是傅伯母,她简直就是圣母的化身,给了她很多馨蕾的旧衣服,有时甚至多买一件与馨蕾同样式的衣服给她。

    她愿意少活十年,换取这样一个妈妈,而不是在父亲揍她时,躲在一旁啜泣发抖、什么都不管她的母亲。

    在她考高中时,她常去馨蕾家看书,那时傅家有冷气,又有饮料可喝,更有一个大学高材生傅衡生当家教,那是再惬意不过的生活。每天一张眼,她就往馨蕾家冲,丝毫不觉得羞耻。

    如果当时她不返回傅家拿铅笔盒就没事了,她可以继续作她的美梦。

    那时因为她贪近,想翻墙回傅家拿铅笔盒时,从窗户看见傅伯母把她坐过的地方用力的擦拭一遍,她的铅笔盒被戴著手套的手拎至回收报纸上搁著,伯母从头至尾都拧著眉头。

    她记得她的心脏好像被狠揍了一拳,名为自尊的脆弱玻璃登时碎裂,插入眼睛里,她疼得泪水直流,止也止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傅衡生从窗口瞥见她,她才急忙的跑掉。

    后来她再也没上傅家,除了傅伯父死去的时候。不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心。

    夏冬看着镜中的自己,麻痹木然得流不出泪水。

    泪水是奢侈品,属于柔弱、受人疼的女子,像是手怕、香水那一类的物品,她从没有过这项征服男人的利器,所以输给馨蕾。

    她告诉自己,人生荆棘如此多,她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这不过是生命中不完美的插曲,是种磨练。

    然而偶尔被回忆勾起,胸口还是闷闷的,当年插入眼中的刺依然没有拔出来,一旦触及,痛入心扉,连呼吸都觉得会死。

    她有多痛恨,就有多痛恨。

    青少年时期,老是愤世嫉俗觉得每个人都对不起她,她变得阴阳怪气,不易接近。

    虽然如此,傅家兄妹仍旧是她生命中最棒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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